《宁静的长河》电影剧本 2024-10-17 头条 83℃ 0 《宁静的长河》电影剧本 编剧：弗洛朗斯·康坦、艾蒂安·夏特里耶 导演：艾蒂安·夏特里耶 翻译：胡祥文 译者按：艾蒂安·夏特里耶是拍摄商业广告出身的。本片系他初次导演拍摄的故事片。曾获1988年度第14届法国电影恺撒最佳处女作奖。 ……影片恰似一次十分令人赏心悦目的、亵渎神明的大会演。导演显示了一种段落式处理的才能和技巧：这副拼图板中的每一块，都被安排成一出短剧，有开端，有展开，也有结尾，这是一种重新赋予法国电影以活力的电影语言，可供我国电影工作者和广大读者参考。 1.阿迈的食品杂货店·白天 这是巴波姆低租金住房区圣母磨坊街的一家卖时鲜蔬菜和水果的店铺。店前停着一辆404旅行小汽车，它在5月的太阳下闪着光，店主阿迈在接待一位女顾客。 阿迈：700……可以吗？ 女顾客：可以。我要一磅西红柿。 阿迈：一磅…… 女顾客：熟透的。 阿迈：噢，这都是熟的，嗯…… 女顾客：是做沙拉用的…… 阿迈：给。 突然，404旅行小汽车在一声可怕的轰隆声中爆炸了。 片头字幕…… 2.马维亚尔医生家·白天 一家私人诊所的马维亚尔医生，他走到家门口，脱下风雨衣。我们听见地区电视台新闻节目的开播曲。医生走进客厅。她的妻子面对电视，坐在一把大扶手椅里，她旁边的小桌上，有一些备用药品和一个托盘，盘里是残羹冷饭。医生俯身吻妻子。 马维亚尔：晚上好，亲爱的，请原谅，我回来晚了，一例难产……臀部先露出来，这就变成了剖腹产。 马维亚尔夫人：嘘……^ 医生端起托盘，出画。 3.电视屏幕上 记者在评述新闻。 电视记者：各位，晚上好，今天又有一辆汽车在圣母磨坊街被烧毁。而且这辆汽车又是属于一个移民家庭的。这是偶然的还是种族主义所造成的？下面是记者马丽一吉尔伯特的调査。 屏幕上，店主阿迈和偎依在他身旁的六岁儿子拉什。 记者（画外）：13点半在圣母磨坊街，突然发生爆炸。 阿迈：一辆崭新的旅行小汽车！可是你们看我剩下了什么！ 人群拥挤在被烧毀的汽车周围，有几台照像机在拍照。 人群中的一个男人（画外）：你的车用过两年了，阿迈！ 阿迈：可是保险公司对于刑事是不赂偿的，哼……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人。 4.马维亚尔医生家的厨房 医生放下托盘，开始收拾。 阿迈（画外）：……我们干活，我们老老实实的，好啦，有人感谢我们了？ 医生无声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白酒。 阿迈周围的一个人（画外）：干得好！ 阿迈（画外）：谁说的干得好？ 马维亚尔医生：好像你今晚吃得挺好，是吧，亲爱的？ 阿迈（画外）：捐税已经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马维亚尔未人：嘘…… 阿迈周围的人们（画外）：哦……哦！ 医生喝下一杯酒。 阿迈（画外）：干吗“哦……哦”的！我是法国人！ 人群中有人吹口哨。 男乙（画外）：还有你妹妹！ 屏幕上的阿迈。 阿迈：警察应该照政府的章程办事。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要自己伸张正义了！ 男丙（画外）：随你什么时候，阿迈！ 厨房里，医生喝下了第二杯酒。 扶手椅中的马维亚尔夫人因疾病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马维亚尔夫人喃喃低语：真是可耻…… 医生默默地把酒瓶放回冰箱。 马维亚尔：你说什么，亲爱的？ 从医生的角度望去，扶手椅中的马维亚尔夫人显得十分渺小。 马维亚尔夫人：我说嘘…… 电视记者：三个年轻人被怀疑为肇事罪犯。片头字幕完。 5.格罗塞耶家房间·晚上。 在摊了一堆衣服的床上，吉斯莱娜和拉什像两条小狗似的在玩耍。 罗丝莱娜，戴着积满污垢的乳罩，妆化得一蹋糊涂，从衣堆里抽出一条裙子套在身上，用手把裙子弄平整，然后趴在地上，从床底摸出鞋子，站起身来。 阿迈（画外）：请你递一杯啤酒给我…… 吉斯莱娜：你的裙子上尽是脏点！ 罗丝莱娜：放开我！这看不出来，天快黑了！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那么，你说吧！ 罗丝莱娜穿鞋时弄坏了后跟衬皮。 阿迈（画外）：我再交给你一百法郎。 6.格罗塞耶家客厅·夜晚 莫莫、米利翁、托托和他们的父母格罗塞耶夫妇以及阿迈正围在桌旁赌钱，人们的眼里比任何对候都更具有猜疑的神色。这是最后一墩牌。莫莫把牌收敛走了。 格罗塞耶夫人：加油呀，我的托托。 阿迈宭促地：怎么？不是草花，是王牌！ 米利翁给阿迈换了一下牌：倒霉的阿迈，今晚，你什么也不明白！ 阿迈：怎么，我今晚什么也不明白？我明白这不是赌，这不合乎规则！ 格罗塞耶夫人：啊！一群劣等赌徒，真让我讨厌！ 莫莫低头看自己的手折。 莫莫：安静点，我没办法数了。喂，你输惨了，阿迈！ 阿迈：多少？ 莫莫：500。 阿迈：500？ 突然，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响了十二下。父亲抬头向女儿们的房间望去。 格罗塞耶先生：罗丝莱娜，这一定是找你…… 罗丝莱娜一边梳着头，从楼上跑进客厅。 米利翁做了个鬼脸：罗丝莱娜要找人算命去。 大家都爽快地笑起来。 格罗塞耶先生：既然不是输给阿拉伯人……嗯，阿迈！ 阿迈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是呀，这却令人感到愉快。 格罗塞耶先生：在法国人的桌上打牌，你应感到高兴！ 米利翁俯身向窗外望去。 一辆白色DS在下面等着。 莫莫（画外）：是什么车？ 米利翁（画外）：一辆DS。 莫莫：有好转啦！ 忽然，一辆小型卡车驶来停靠在DS的旁边。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 米利翁转过身来说：22，是电业局的！ 格罗塞耶夫人：糟糕…… 阿迈做出要起来的样子。 格罗塞耶夫人：你别动！ 莫莫从椅上跳起来，旋即想起去拿桌子上的钞票。格罗塞耶夫人已经将钱抓在手里了。莫莫扑向楼梯平台，一把拔掉了直接与共用电表联通的装置，那是他们为偷电而私良安裝的。 妆化得像死人模样的罗丝莱娜，从莫莫背后走过，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接着，看到格罗塞耶家楼梯间，有两个公务员艰难地爬着楼梯。 公务员甲：你可让我出动七次了，马沙尔。 公务员乙肯定并高兴地：头儿，我看见灯光了。他们搞鬼！这次我会逮住他们。 正下楼梯的罗丝莱娜与他们擦肩而过，她停在第二个人面前。 罗丝莱娜故作腼腆地：晚上好，米歇尔。 公务员乙惊呀地：你住在这楼里？ 罗丝莱娜：对，住在我父母这儿。回头见。 她接着往楼下走去。 公务员甲：你认识她吗，马沙尔？ 公务员乙含糊地：有点面熟。 7.格罗塞耶家楼梯平台/套房·夜晚 两个气喘吁吁的公务员敲格罗塞耶夫妇的房门。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谁呀？ 公务员甲：是电业局的。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请进！门是开着的。 他们推开门，发现这家人正在打扑克，只是几根蜡烛作为照明的。一直很有胆量的阿迈，此刻却用纸牌挡住了自己的脸。 8.勒凯努瓦家洗澡间·黄昏 勒凯努瓦夫人跪在浴缸前，戴着浴用毛巾手套，用力地给8岁的马蒂厄搓洗。 勒凯努瓦夫人：我们别忘了……耳朵背后…… 马蒂厄好像不喜欢这样，他撅起了嘴。他的妹妹、6岁的艾玛纽埃尔身穿便裙，站在凳子上梳着头发。 勒凯努瓦夫人继续给马蒂厄洗澡：后面也要梳到，艾玛纽埃尔，不然会打结的。 马蒂厄把腿伸到浴缸外面，勒凯努瓦夫人抓住了他。马蒂厄被弄痒了，咯咯地笑起来。 9.勒克莱尔将军林荫道·黄昏 一排树荫遮掩下的巴波姆富人区的豪华住房。一些窗户已经露出了灯光。一辆2CV汽车在中间房子前停下。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下车后按响了门铃。 10.勒凯努瓦家门口/客厅·黃昏 勒凯努瓦夫入打弁门。 奥贝尔日神甫出现在门口，他像个运动员。年轻，穿着深色衣服，翻领上别着一个小十字架。神甫身后是这家的老二皮埃尔（13岁）和老三贝尔纳黛特（12岁）。 勒凯努瓦夫人：噢！奥贝尔日神甫，晚上好！ 贝尔纳黛特、皮埃尔：晚上好，妈妈。 奥贝尔日神甫：我把你的两个大孩子带回来了。 勒凯努瓦夫人：太好了。勒凯努瓦正要去找他们。（对客厅）勒凯努瓦，奥贝尔日神甫把孩子带回来了！ 勒凯努瓦先生（画外）：谢谢，这太好了！ 奥贝尔日神甫：我还想顺便看看我们的瞻礼的准备情况。我不妨碍你吧？ 勒凯努瓦夫人指着在楼梯台阶上玩耍的马蒂厄和艾玛纽埃尔：一点不妨碍，我刚给两个小的洗完澡。 两个大孩子把各自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奥贝尔日神甫：今晚的教理课上得很好。皮埃尔表现得积极。 皮埃尔做了一个得意的小小的滑稽动作。 贝尔纳黛特：我答对了九个有关福音书的问题。 她一边高兴地跺脚，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短衬裤。勒凯努瓦夫人悄悄地制止了女儿的动作。 勒凯努瓦夫人：吃饭前你们先去洗一洗吧。 孩子们上楼梯。勒凯努瓦夫人向客厅走去。 勒凯努瓦夫人：奥贝尔日神甫，请跟我来。我这就给你看看已准备好的。惭愧！我只做了20块小台布，衣服还没有开始做呢。 奥贝尔日神甫：不过，马丽埃尔，这已经了不起了，今天才15号！ 勒凯努瓦先生坐在椅子上看报，欲起身。 奥贝尔日神甫：忙你的事吧！晚上好！ 勒凯努瓦先生：晚上好！ 勒凯努瓦夫人将小台布裹进一个包里。 勒凯努瓦夫人：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德奈克坦夫人将占有一个摊位，她要和两个女儿以及她的小姨做红果糕点！ 奥贝尔日神甫：那好极了！干得不错，马丽埃尔！ 长子保罗突然走进客厅，他的个子很高，看样子是发育得早，上唇已生出细软的小胡子。 保罗：妈妈，我摆餐具吗？ 勒凯努瓦夫人：摆吧，让弟弟妹妹帮你。 奥贝尔日神甫：晚上好，大个子！ 保罗：晚上好，神甫。 奥贝尔日神甫：瞧，我可想着你呢！今年夏天在布舒龙峡谷要办一个皮划艇培训班！你应该报名。 保罗：真的？那我可喜欢了！ 勒凯努瓦先生站起身：太棒了。 勒凯努瓦夫人将包裹递给神甫。保罗打开通厨房的门。 勒凯努瓦先生：这对保罗大有好处！ 奥贝尔日神甫：嗯，你们家真香啊！ 勒凯努瓦夫人微笑地：星期一，吃饺子！ 勒凯努瓦先生走近神甫：留下吃晚饭吧！ 神甫：谢谢。已经太打搅你们了。我走了。 勒凯努瓦先生：我送送你。^ 勒凯努瓦夫人：明晚排练时见，神甫！ 保罗和弟妹们将餐具已摆好了。神甫和勒凯努瓦先生已走至门厅处。 勒凯努瓦先生指着报纸说：看圣母磨坊街爆炸的新闻了吗？ 神甫：看了，这个区令人忧虑呀！尽是少年犯罪！ 勒凯努瓦先生：难道责任真在于孩子们吗？恐怕更多的是在于他们的父母身上。 神甫：当然，不过还是让人担心。晚安！ 勒凯努瓦先生：晚安。 勒凯努瓦夫人在楼梯下喊孩子们：皮埃尔！贝尔纳黛特！你们好了没有？ 她向丈夫转身：让，想什么时候吃就吃吧！ 勒凯努瓦先生：好极了！那入席吧！ 11.诊所·白天 身材魁梧，但步态并不一定的马维亚尔医生路过接待室。 女护士在接电话：请别挂断，早上好，医生。 马维亚尔微笑地：早上好。 医生继续在走廊里走着，刚他要伸手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时，那门突然打开了。女护士若塞特注视着他。 医生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若塞特，而她仍专注地盯着医生，胸部一起一伏地：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等你！ 医生猛地推门进屋，问道：七号一直发烧吗？ 若塞特跟进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若塞特：我不在乎七号发不发烧！我看得出，先生昨晚依然和你的妻子很热火！ 医生朝若塞特转过身，他突然间显得很疲倦。 马维亚尔医生：耐心点，她有病。 若塞特：耐心点！我耐心了14年了！我等先生下决心已经14年了！我再也忍受不了！ 在若塞特发作的时候，马维亚尔无表情地穿上工作衫，从冰箱中取出一瓶白酒，自斟了小杯，然后查阅起几份血液分析单。 若塞特：我甚至问我自己在等什么！一个该死的诊所里的该死的医生！你可以申请诺贝尔奖了！你心安理得了！ 马维亚尔：苏里耶夫人的血液分析怎么样？ 若塞特狂怒地：跟你一样，毫无意义！ 马维亚尔继续看X光照片。 若塞特：我跟你说话时请你看着我！我也是一个有病的人！ 马维亚尔慢慢地抬起头，注视着她：嘘…… 他朝她走去，她退向墙壁。 若塞特：你可以这样做，你再不会感动我了！ 医生走到她跟前：嘘…… 他将她靠在墙上。 若塞特：我好了，听见了吗！？谢谢你的治疗，医生！ 医生把手放到若塞特的左乳上，慢慢地、无声地揉捏起来。若塞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向后仰着头，胸部急速地起伏着。 马维亚尔低声说：好，小小的发作结束啦！ 若塞特喘着气：是的。 马维亚尔：好……可以去照顾勒贝格夫人了。可以开始工作了。 若塞特舒出一口气：对…… 马维亚尔：去吧，小疯子！ 12.格罗塞耶家·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嘴部特写。她用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查看自己的牙齿。她身穿一件粗糙晨衣，头上涂满了生栗子色的油脂。在她身后，罗丝莱娜在给她染着最后几绺头发。罗丝莱娜站在她的身旁，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染料碗，一边欣赏着母亲。 罗丝莱娜声嘶力竭地唱起流行歌曲，格罗塞耶夫人也随声附和地哼起来。 桌上有一张坎·诺瓦克的照片，格罗塞耶夫人将照片抓在手里，却有些担忧地：罗丝莱娜，你肯定会是这样吗？ 罗丝莱娜：肯定，这是玫瑰红葡萄酒！ 格罗塞耶夫人把小镜子拿到自己的三角裤前，出神地沉思起来。 格罗塞耶先生在一个角落里继续用纸牌占卜。 阿迈神色紧张地从门庁走来，后面跟着儿子拉什。阿迈将两个包裹放在地上。 阿迈：莫莫和米利翁在哪儿？ 没人回答。 阿迈：我需要他俩！警察整天在铺子周围来回地寻找着，真让我讨厌！他俩应该帮我这批劣货藏到你们的地窖里去！ 格罗塞耶夫人：冷静！冷静！这阿拉伯人却自以为是谁？请别拘束。但别把脏东西放在地板上！由于他该死的杂货店，警察已经找到我们门上来了！ 阿迈壮着胆子地：光临我那该死的杂货店，包你们满意，不会宰你们的！ 格罗塞耶夫人：你听见啦，孩子爹！告诉他在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我们在阿拉伯人的杂货店里干的事…… 格罗塞耶先生镇静地：我已经告诉他了。 罗丝莱娜劝着母亲：别这样激动！你会把身体弄坏的！ 阿迈：好，好……我懂了，这就走！ 格罗塞耶先生连头也未抬一下：把你的脏东西拿到他们屋里去。莫莫知道该怎么办！ 罗丝莱娜朝着始终一个人待在客厅里的拉什挤眉弄眼。 阿迈把两个包裹向房间里转移，嘴还低声抱怨着：臭女人！ 人们听见一家之父格罗塞耶的声音。 格罗塞耶先生（画外）：嘿，阿迈！别忘了把沃斯塔酒拿上来，都渴了！ 罗丝莱娜（画外）：还有去指甲油的溶剂，我已经没有了！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那个《侦探》，你不是星期二收到吗？ 阿迈在门厅那儿又一次犯傻了，抬头望着天花板，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阿迈：好，那莫莫什么时候回来？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不回来，他有活儿！ 13.河边·白天 莫莫郝米利翁坐在个斜坡上。他们的摩托车头盔放在旁边，身后是一堆矸石。 米利翁查看一只袋子里的东西，从中拿出一张身份证。 米利翁：热尔梅娜·勒费弗尔。1908。喂，这老太太昨天死了！ 莫莫手里拿着一些钱在数说着：450……500……550……620！（抬头看了看米利翁）你把它扔掉！（米利翁撕扯身份证）那个小钱包里有多少钱？ 米利翁：39法郎，一个带眼的硬币，一枚破纪念章和一枚土耳其小银币。这个支票簿怎么处理？ 莫莫：把它扔掉。 米利翁撕扯支票簿。 莫莫：那个票夹子里有什么？ 米利翁：一个红证件，一张照片。 特写：一个1914年战争中的士兵在堑壤里的照片。 莫莫：扔了它！ 米利翁撕照片。莫莫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和一支钢笔。 米利翁：把这个包留给罗丝莱娜。 莫莫：不。弗兰克说过什么也不应该留下。 米利翁将撕碎的纸片放进袋子。又加进一大块矸石。他站起身，猛跑两步，将袋子抛向矸石堆的后面。我们听到重重的“啪嗒”声。 米利翁：一路平安！ 莫莫依然坐着，屈膝地在小本子上写着。我们看见在“星期二，一个锡锭865法郎”的下面，他又加上了“星期一，热尔梅娜659法郎”。 14.诊所的X光室·白天 阴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影在工作台上搂在一起。 女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对，路易，对，对，路易，对，对，路易！ 男人：嘘，嘘…… 女人转而低声地：对，路易，对，对，路易！ 15.诊所候诊室·白天 在走廊上，马维亚尔医生和若塞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关上身后的一扇门，那上面写着“注意X射线”。 他们又变成正经的医生和顺从的护士了。 马维亚尔：今天下午我给谁诊断？ 若塞特冷淡地：其中有你亲爱而又温柔的勒凯努瓦夫人…… 马维亚尔：她主要是有一个好看的屁股。 若塞特：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来到了候诊室，那儿有两、三个女病人在看着书报以消磨时间，勒凯努瓦夫人坐在一旁。 马维亚尔：女士们，你们好。（对勒凯努瓦夫人）你好，马莉埃尔。 勒凯努瓦夫人：你好，医生。（起身）你好，小姐。我不可饶恕，星期一没像答应的那样去看科莱特。不过，我知道她好一些了。 医生俯身将手指放到勒凯努瓦夫人的项链上。 马维亚尔：马马虎虎吧……这项链很漂亮！ 若塞特令人销魂地瞟了一眼医生。 勒凯努瓦夫人：是的，我很珍惜它，是我祖母给我的。 马维亚尔：让和你的小家都好吗？ 勒凯努瓦夫人：很好。 若塞特插话：贝尔纳黛特呢？ 勒凯努瓦夫人（诧异地）：很好，谢谢。 马维亚尔扶着勒凯努瓦夫人的肩膀，显得有些亲密的神情将她带到办公室。 马维亚尔：没什么严重的吧，马莉埃尔？ 勒凯努瓦夫人：没有，一点常见的小毛病。 马维亚尔：那让我来看看。 他推开门，让勒凯努瓦夫人进去，然后转身朝着一直试图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若塞特。 马维亚尔：谢谢，若塞特，这不用操心！ 若塞特吃了闭门羹。 若塞特：你们干什么？别人在电话里等你一个小时了！ 16.勒凯努瓦家女儿的房间·白天 暴雨打在玻璃窗上。艾玛纽埃尔在睡午觉。贝尔纳黛特胡思乱想着，在房间里无声地走来走去，手里摆弄着一本书，她用伤心的目光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转身走出房间。 17.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餐厅被改成了缝纫间。勒凯努瓦夫人坐在缝纫机前。在她身后，小保姆马丽一泰雷斯在烫着衣服。 贝尔纳黛特进来时，她母亲刚刚把缝纫机停下，她把一件为神甫节准备的“蜻蜓”式服装递给马丽一泰雷斯。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请你用湿布把小翅膀压压平。 马丽一泰雷斯带鼻音地：好的，夫人。 勒凯努瓦夫人：唉，你在这做什么？ 贝尔纳黛特：我不知道做什么。 贝尔纳黛特站在母亲面前。 勒凯努瓦夫人：去和谢洛特玩会儿吧。 贝尔纳黛特：她跟她妈妈到巴黎读书去了。我们为什么总不去巴黎呢？ 勒凯努瓦夫人往机器上放了一个梭芯：别说傻话，贝尔纳黛特。去巴黎干什么？走吧，自已找点事。 贝尔纳黛特：我无事可做。 勒凯努瓦夫人微笑地：去吧，总会有点小拿可做的！ 贝尔纳黛特在缝纫机重新开动的声音中出去了。 18.父母的房间·白天 贝尔纳黛特轻轻地走进房间。她走向衣橱，将衣橱打开。 19.楼梯平台·白天 摄影机从室内将房门摄入镜头。从楼梯上传来说话声。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小伙子们，来尝尝！我做了牛奶煮的饭。 男孩们（画外）：噢！太棒了！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对艾玛纽埃尔）：我的小女儿睡得好吗？去找马丽一泰雷斯，她要给你吃点心了。唉，贝尔纳黛特她人呢？ 20.父母的房间·白天 房门突然开了，勒凯努瓦夫人出现在门口，她一下子目瞪口呆了。 反打镜头：贝尔纳黛特穿着母亲的内衣。脸上的脂粉涂抹得像个妓女。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我的天……（走向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简直疯了，孩子！这么不懂事！（迫使女儿照镜子）看见你自己了吗？ 贝尔纳黛特往镜子看了看，显出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勒凯努瓦夫人将女儿带向洗澡间。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我有时真不理解你的心思。 21.堂区节日大厅·夜晚 特写：舞台幕布前的奥贝尔日神甫。他两颊通红，用吉他自己伴奏，节奏感极强地唱着一首可怕的摇摆舞曲。 奥贝尔日神甫唱着：他回来时，天将大亮欢迎爱情的发明家。那是在牛栏的尽头，玛利亚生下了他，没有人想要他……耶稣回来了，回到了你们中间。从高高的十字架上，为我们指示道路，你是那样的熟悉它…… 幕后镜头。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笑一下，笑一下，注意节奏…… 大厅里群情振奋。人们在合唱，彩纸屑和彩色纸带漫天飞舞。 雷鸣般的掌声。 奥贝尔日神甫从幕后请出“他的夫人们”一起谢幕。人们向她们欢呼。 22.教室·白天 学生们看上去都是贫民区居民的子弟。身体结实的小学教师一边踱步，一边给学生们听写。学生们埋头写字。教师走到托托旁边，只见这个学生（总是吐着舌头）正全神贯注于别的事情：画法国地图。老师似乎没有因此被打扰，继续工作着；托托抬头，用眼光寻求老师的赞许。 老师看到托托立即坐得挺直了…… 从敞开的窗户传来喊叫声：托托！ 托托的脸上闪现出微笑。 托托：莫莫！ 他跳起来，从教师眼皮底下穿过教室，奔向窗边，在那儿我们看见了莫莫和米利翁。 莫莫：钥匙！ 托托：什么钥匙！ 莫莫：地窖的钥匙，在哪儿呢？ 托托在自己的钥匙串上乱找。老师走到窗前。 老师厌烦地：别不好意思，格罗塞耶，不要客气！ 莫莫和米利翁露出无拘束的神情。 米利翁：我们只是来问弟弟一点事情。 老师：你们什么时候上学去？ 莫莫：我们得了流感。 老师：但愿不太产重…… 莫莫：不重，已经好些了！ 一些孩子们抬起头，嬉笑着。托托摇晃着他那一大串钥匙。 老师把头伸向窗外。只见三个孩子躲在墙后，两个红棕头发，一个棕色头发。 老师：藏在墙后两的是拉比特和伊莫尔吗？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暂且告诉你们的父母，我想见见他们。 米利翁：为什么？ 老师：再这样下去，这里不是你们要上的第三次补习班了！而成少年犯教养所了！ 莫莫：我父母……他们度假去了！ 老师：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 莫莫和米利翁嬉笑着溜走了。老师狠狠地将窗户关上。他竭力镇静下来。 老师催促着托托：回座位上去！ 他转身朝着全班。 老师：第一个打开…… 23.若塞特的套房·白天 在门口，若塞特面对着一个年轻的送货员。 送货员：小约翰先生给您挑选了一瓶新到的勃良第白葡萄酒。橄榄鸭放到烘炉上，小火烤一刻钟。好喊，就这些。 若塞特接过送货员的包：很好，非常感谢。 送货员：好啦，祝您午餐愉快。 若塞特：谢谢，再见。 若塞特关上门，从包内拿出酒瓶打开，放入一个冰桶内。 她高兴地注视着自已布置好的餐桌。 门铃声。若塞特开门。 马维亚尔医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脱掉风雨衣和围巾，随手塞到若塞特怀中。他发现桌上的酒瓶，立即倒了一大杯，一饮而尽。若塞特欣喜若狂。 若塞特：你好。 马维亚尔：好啊，我对自己毫不吝啬……再年轻一点……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向若塞特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两小间房子走去。若塞特将两块船形的糕点放到烘炉上，拨好了定时器。 马维亚尔（画外）：若塞特，你干什么呢？ 若塞特激动地：我就来，就来…… 她向房间走去，镜头停在烘炉上。 几分钟以后，马维亚尔从房间里出来，重整了整领带。若塞特跟出来，努力想清醒过来。马维亚尔抓起风雨衣穿在身上，又自斟了一杯酒喝了。 若塞特脸色发白：你这就走？你不想吃点什么？ 马维亚尔：不想吃，我真的不饿。你知道，我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在贝伊赫斯注册的《拳击》完整版本的小盒子（指了指手中的塑料提兜）。 若塞特脸色越来越变得苍白：了不起…… 马维亚尔：只此一次，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马上回家听信儿，你想……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明天见，小疯子。 门“哐”地一声在若塞特面前关上了。她仍然不却所措。 烘炉的闹铃尖叫起来。鸭子熟了。 24.格罗塞耶家起居室·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躺在长椅子上，她的脚指甲涂成了翡翠绿色，脚指之间塞着棉花。收音机在她旁边，她收听着占星术，手里翻着《侦探》杂志。 广播：……整天因家庭关系忙得不可开交。尤其要提防有关金钱的纠纷，那会让你吃亏的…… 格罗塞耶夫人将音量调大。 广播：看看狮子座，今天是持续的晴天。不久有一笔进款，特别是一件意外的礼物……室女座第一度的本地人将看到…… 两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格罗塞耶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她把那双手从眼睛上挪开。是弗兰克，他是个瘦高个、英俊、好打架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绷得紧紧的，虽是一身白，但脏得叫人恶心。 格罗塞耶夫人髙兴得几乎落泪：亲爱的耶稣，我的弗兰克！ 她抱住他猛亲一阵，就像是对未婚夫而不是儿子。 弗兰克：妈妈！你的头发！ 格罗塞耶夫人：你喜欢吗？ 弗兰克：不。 格罗塞耶夫人：好啊！他们把你放了。让我看看你！噢，你漂亮极了！ 弗兰克：妈妈！ 25.勒凯努瓦家客厅·黄昏 全家人围在钢琴周围，皮埃尔依然坐在琴前。那站在旁边的勒凯努瓦先生向大家转过身。 孩子们几乎齐声地，生日快乐！ 勒凯努瓦先生：谢谢，孩子们。（对皮埃尔）好极了，儿子，你取得了很大进步。 皮埃尔腼腆地笑了。 勒凯努瓦夫人：你们知道吗？皮埃尔为今天进行了加倍的练习。 贝尔纳黛特：有朝一日，他将成为一位著名的钢琴师！ 贝尔纳黛特高兴得直跳。 勒凯努瓦先生：我们的贝尔纳黛特总是这个样子。你可快要工作了。这已经不得了了！ 贝尔纳黛特有所醒悟的面孔。 长子保罗递给父亲一个盒子。 保罗：爸爸，这是送您的礼物。 父亲撕着包装纸。一家人愉快地围在四周。 勒凯努瓦先生：是什么？……噢，一件420救生衣！多么好的主意！ 勒凯努瓦夫人：是啊，我觉得你去年8月15日赛船时丢了你那件救生衣…… 勒凯努瓦先生把黄色的救生衣套在身上。 勒凯努瓦先生：今晚不要回忆过去倒霉的事！再说，这件黄色的要好得多。 艾玛纽埃尔：不，这是我做的！ 马蒂厄：啊！ 他查看起救生衣背后的索扣。电话响起来。 勒凱努瓦先生：电话！电话！ 他走去接电话。 马蒂尼：：他好像很满意…… 父亲拿起耳机听着。神情变得严肃了。 勒凯努瓦先生：喂……不！噢，我的天！ 26.巴波姆大街·白天 长长的送葬队伍跟随着一辆灵车。队伍中可见若塞特和勒凯努瓦夫妇。独自领头紧跟在灵车后面的是马维亚尔医生，他两眼无神，身体时而前俯、时而后仰。 27.墓地·白天 墓穴里，一锹土刚刚撒到棺材上。接着是第二锹。第三锹土明显地非常多（在一声可怕的撞击声中，可能连铁锹也掉了下去）。镜头上移，映出若塞特，她对自己刚刚产生的声音无动于衷。医生的面前，一个姑娘等着向他表示慰问。轮到勒凯努瓦夫妇了。医生的悲伤似乎到达到了顶点。 勒凯努瓦夫人非常温和地：亲爱的路易，振作起来！她也会要你这样的！这种时刻你不该一个人。到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吧。 医生注视着墓穴中的棺材。 马维亚尔心不在焉地：我永远不能代替她…… 一位夫人：请接受我衷心的慰问。 勒凯努瓦夫人深情地握了握医生的手，然后离去。另一位女人出现在医生面前，她停顿了一刻，然后撩开面纱。是若塞特，她的妆比平日浓艳得多，眼睛闪着光芒，漂亮极了。 若塞特滑稽地仿效勒凯努瓦夫人说过的话：亲爱的路易，振作起来！这种时刻你不该一个人。到我那儿去住一段时间吧…… 医生缓缓抬头，与若塞特互相对视。 马维亚尔：我永远不能代替她。 若塞特仍然无动于衷，旋即利索地放下面纱。 28.若塞特的套房·黄昏 若塞特还是在墓地的那身装束，她坐在写字台前。她在蓝色的信笺上写完了一封信，将信纸装入信封，用舌头在信封的V字形口舔了舔，然后把它封好。 29.巴波姆街道·夜晚 若塞特小心地将三个蓝信封投进了邮筒。 30.若塞特的楼房·白天 这是一座小住宅楼，楼前沿着人行道，停着一辆白色汽车，它后面的行李箱打开。若塞特把几口提箱和纸板盒塞到里面去，然后关上盖子，钻入汽车，发动起来。 若塞特（画外）：可怜的路易啊，你不能代替她！在墓地，几乎看不出你的悲伤。确实，真该在白石碑上记下这一天。你不仅失去了你的爱妻，而且还将丢掉你的职业、你的名声和你的生活，我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你彻底搞臭。 31.马维亚尔医生家客厅·白天 百叶窗都关闭着，没有刮净胡子的医生坐在扶手椅里，看着手中的一封蓝信。若塞特的声音在继续回响。 若塞特（画外）：偿还你过去的作恶的时候来到了。为我蒙受的所有屈辱，为娶我的许诺，为你不让我保留的那个孩子，为我一个人伴着眼泪度过的那些圣诞节。尤其是12年以前那个圣诞节，我流的眼泪比任何一次都要多。你记得吗…… 32.诊所·12年前的圣诞之夜·夜晚 年轻的若塞特在台子上将一个婴儿裹在襁褓内。她身后有两个摇篮。再远一些，马维亚尔医生卷起袖子洗手。 若塞特（画外）：你亲爱的朋友勒凯努瓦夫人碰巧和另外一个女人同时生产。像往常一样，你让我对她们施行了麻醉，便她们免得大喊大叫。我并没把这当一回事，我很高兴。那是圣诞节。并且我和你在一起。分娩很顺利。两个孩子都降生了。这是一个奇迹！ 医生往一把椅子上坐，险些坐空，可能像往常一样喝醉了。若塞特瞟了一眼医生，查看是否一切正常。 马维亚尔：你把产妇都送回病房了吗？ 若塞特：当然。 她继续忙碌着。她写了两个标签，分别挂在两个摇篮上：勒凯努瓦——蓝色，格罗塞耶——粉红色。 医生走近，手中拿着一杯白酒。 马维亚尔：格罗塞耶，勒凯努瓦。好啊！他们带着不同的运气步入人生，两个耶稣！ 门开了，一女护士出现在门口。 女护士：医生，你妻子来电话，她问是她到这儿来，还是您直接去找她吃年夜饭？ 马维亚尔：我直接去，我这儿结束了！ 正弯腰查看摇篮的若塞特一下子跳起来。 若塞特：嘿！你说过我们一起吃年夜饭的！ 马维亚尔：我们不吃了！ 医生解工作服的扣子，他里面穿的是夜礼服。 若塞特结巴地：你是刚刚知道？你可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医生拖着步子，把工作服扔到椅子上。 马维亚尔：听着，若塞特，你别再犯毛病！ 若塞特：不过，这不可能…… 马维亚尔厌烦地：以后还有圣诞节，我们有机会一起吃年夜饭！ 若塞特：你是个没心肠的人。 医生叹气。若塞特站在屋子的中央。 马维亚尔：好啦，我得走了……有话明天再说。 医生走近发呆的若塞特，在她前额上吻了一下。 马维亚尔：听话，好好照顾勒凯努瓦夫人。圣诞节快乐，若塞特！ 医生出去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两个新生儿哭叫起来。 若塞特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她忍住眼泪。她看看这个婴儿，又望望那个婴儿，她再也不能忍受他们呱呱地哭了。她咬了咬牙，扯下挂在摇篮上的那两个写有姓名的标签。 若塞特：他们都将为我进行补偿！ 她朝一个摇篮俯下身。抓起一个婴儿的手腕，开始取下写着名字的小手镯。 门突然开了。刚才那位女护士走进来。 女护士：勒凯努瓦先生刚到。他想知道…… 若塞特急忙地：是个女孩！ 33.马维亚尔医生家客厅·白天 医生倒在椅子上，晃着胳膊，手里捏着那封蓝色的信。他极度的沮丧。 马维亚尔：坏女人……坏女人…… 34.勒凯努瓦家门厅·白天 勒凯努瓦家的五个小天使呆在洗脸间的门外，他们对刚才门里传出的声音仍惊魂未定。又是一阵可怕的呕吐声，听上去有人正在翻肠倒胃地呕吐。 门突然开了，勒凯努瓦夫人出现在门口，她正好与贝尔纳黛特脸对脸。 又是一阵呃逆翻上来，勒凯努瓦夫人急忙地奔向楼梯。 在门厅的另一端，勒凯努瓦先生刚刚到家。他看见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妻子在楼梯上消失了。 勒凯努瓦夫人：不，不，这没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35.格里塞耶家·白天 米利翁高声为家里人读着第三封蓝色的信。大家专心地听着，尽管米利翁在每个词上都要打磕巴。 米利翁：……这一切是为了告诉你们，12年来，你们养活了一个小资产者、电业局长的儿子。莫里斯·勒凯努瓦。 所有的脑袋一下子都转向莫莫，他和别人一样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米利翁（画外）：作为纪念，附上小手镯。 全家人注视着莫莫，同时在手中传递着小手镯。 格罗塞耶夫人：他妈的！这些混蛋！他们把电业局局长的儿子塞给了我们！ 人们的目光越来越阴沉。莫莫感觉到“风向”变了，他站起身。小手镯传到他的手里，他凝视着大家，心中紧张地思索着。八张怀有敌意的面孔正对着他。 莫莫像是为了自救似的：这是一个意外的赚钱机会。 36.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夜晚 抽水马桶水箱放水的声音。 勒凯努瓦夫人回到房间，她身穿睡衣，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并且一直在抽噎。她走向床铺。 勒凯努瓦夫人：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在床上坐着，他很镇静，而且总是很自信。 勒凯努瓦先生：马莉埃尔，我恳求你，冷静！振作起来！这是上帝安排给我们的一次新的灾难。必须善于战胜它。 勒凯努瓦夫人倒在床上，将背朝向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无论如何应该避免这起丑闻牵连这两个孩子。至于马维亚尔，他将离开城市，这是他最可行的办法。 勒凱努瓦夫人哼哼唧唧地：那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马莉埃尔，我想过了。我们不能继续剥夺莫里斯本应该受到的教育了。 勒凯努瓦夫人咕哝着：哈……哈…… 勒凯努瓦先生：另一方面，今天就抛弃贝尔纳黛特，好像完全没有理智，甚至是犯罪。她也是我们的女儿，是主把她给了我们。 勒凯努瓦夫人：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总之，我想那些人生活一定很困难。我们提供一些资助想必会有助于事情的解决。 最后一句话使妻子突然受到启发，她马上停止了哭泣。 勒凯努瓦夫人咬紧了牙：你要谨慎行事。 37.勒凯努瓦家·白天 从街头望去，勒凯努瓦先生在台阶上吻别妻子，后者一半身子还缩在门后。他穿过房前的小花园，向汽车走去。接近镜头的时候，可见他像现金护送员似的手中牢牢提着一个小旅行袋。 38.格罗塞耶家里·白天 勒凯努瓦先生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紧裹着风雨衣，两手戴着手套，扶着膝盖上的小旅行袋，两眼不安地左顾右盼。 勒凯努瓦先生：当然，莫里斯愿意时，他可以来看你们。不过，开始的时候，我想最好不要让贝尔纳黛特知道这些事。 镜头拉开，我们看到客厅的全貌，桌子的一边是勒凯努瓦先生，另一边是格罗塞耶家一大部分成员，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小旅行袋。 格罗塞耶夫人：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 勒凯努瓦先生：这是个脆弱的女孩子，这样的打击…… 格罗塞耶夫人：她脆弱？……好吧，帮人帮到底吧。 沉默。 罗丝莱娜边梳头边围着桌子转圈，她向勒凯努瓦先生递了一个媚眼。 罗丝莱娜为了打破沉默：您想喝点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不，谢谢，小姐。 终于，勒凯努瓦先生把小旅行袋放在桌上并打开了它。格罗塞耶一家都凑上来。 勒凯努瓦先生：好，这是两万法郎，如同约定的一样数目。 格罗塞耶夫人：不是说两百万吗？ 勒凯努瓦先生：1959年以来，夫人，两百万生丁就是两万法郎。 格罗塞耶夫人：我相信你！ 格罗塞耶夫妇愉快地看着那装钱的小口袋。弗兰克索性抓走了一张一百法郎的票子。 格罗塞耶夫人对罗丝莱娜说：把我的包拿来！ 格罗塞耶将钞票从一个袋里挪到另一个袋里时，突然，门开了，莫莫和米利翁走进来。 勒凯努瓦先生不安地打量着他俩，辨认着那一个是莫里斯。莫莫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用脸往肩膀上蹭，这是他的怪癖。 勒凯努瓦先生惊讶地看着他。 格罗塞耶夫人：这就是莫莫。你到哪去了，搞得这么脏。噢……瞧，这是你爸爸！ 她装出替莫莫掸着套领线衫的样子。莫莫冷酷地望着父亲。勒凯努瓦先生向莫里斯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他的肩膀。 勒凯努瓦先生：你好，莫里斯。 莫莫无动于衷，只是伸出了手：你好！ 39.巴波姆·白天 城市的各种各样的画面。警察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一条狗跑过人行横道线，妇女们购物，汽车在行驶，一座房屋正在重新粉刷，有人拆除了写有“马维亚尔医生”的牌子。四周显得阳光朋媚。 40.教室·白天 一学生考卷的特写。 一只手写出：莫里斯·勒凯努瓦，六年级B班。镜头上移，映出莫莫：头发一边倒，鸡心领毛线衣，白衬衣，他全神贯注。教室的尽头挂着罗马教皇的巨幅画像。 教师（画外）：题目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宮廷生活”。下课交卷。 41.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铺好了桌布，摆上一套银餐具。莫里斯背着书包进来，在桌子的一端坐下，一边一点一点地吃巧克力，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马丽一泰雷斯。她正津律有味地吃着一种蔬菜。 莫里斯沉思一会儿问着：我们有银餐具呀！你信这很值钱吗？ 马丽一泰雷斯：当然很值钱，再得到可就难了。 莫里斯继续慢慢吃着：这值多少？ 马丽一泰雷斯：至少一万法郎。 莫里斯惊愕地：一万？加上其他的这些，可以值几百万！ 他轻轻抚摸一个盘子的边儿。 马丽一泰雷斯：这个吗，当然…… 勒凯努瓦夫人进房间。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你肯定没有别的事可干吗？ 莫里斯继续他的思路说着：马丽一泰雷斯说这得要一大笔钱呢。 勒凯努瓦夫人谦逊地：她夸大了，我们并没有买，这是别人送的结婚礼物，还有许多东西是你奶奶给我的。快点吧，亲爱的，不然，你上英语课要迟到了。 莫里斯吻了母亲一下出去了。 勒凯努瓦夫人若有所思地转向马丽一泰雷斯。 勒凯努瓦夫人：你的肚子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马丽一泰雷斯：哪里，夫人！我的肚子一直有点大。也许是我的裙子太瘦了。 42.勒凯努瓦家餐厅·夜晚 全家人在用餐。勒凯努瓦夫人摆上鱼，她的丈夫用长颈大肚瓶在杯里倒饮料。 贝尔纳黛特：谢谢。 勒凯努瓦夫人：马蒂厄，你的盘子。 马蒂厄：不要太多。 勒凯努瓦夫人：这是含磷的。 艾玛纽埃尔：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如果你刚喝完热汤就喝冷的，你牙齿上的珐琅质就会脱落的。 艾玛纽埃尔：啊，是啊！ 莫里斯来了，他在妈妈旁边的银菜盘上放了米饭。作为装饰，他把香芹的杆像种树似的插在米饭里。 勒凯努瓦夫人：装点得真好看！ 莫里斯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勒凯努瓦夫人给孩子们盛米饭。 马蒂厄：莫里斯用了一个星期天的盘子。 艾玛纽埃尔：这不是星期天…… 莫里斯咧嘴笑着：我觉得银盘子更漂亮。 勒凯努瓦夫人得意的笑脸。 莫里斯回到位子上，把装鱼的餐具摆整齐。 艾玛纽埃尔：有鱼刺……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你的盘子…… 莫里斯伸出已盛有鱼的盘子。母亲为他添了米饭。 勒凯努瓦夫人对艾玛纽埃尔说：没刺了，我把刺都给你挑出来了！ 莫里斯用怀疑的眼光观察了自己盘里的鱼，又悄悄看皮埃尔怎样吃鱼，然后才模仿着吃起来。 勒凯琴瓦先生：我还没有告诉你，马莉埃尔，埃斯贝拉尔夫人要求提前退休。 勒凯努瓦夫人：已经要求了？ 勒凯努瓦先生：是的。 43.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皮埃尔、马蒂厄、贝尔纳黛特和保罗坐在花园里。他们在听莫里斯讲故事，一个个惊奇地张大了嘴。 马蒂厄：你大哥为什么进了监狱？ 莫里斯：为了让我们有吃的，他去偷东西。 皮埃尔：为这个进监狱不公平。 莫里斯：是的，我知道。 保萝：你父亲不工作吗？ 莫里斯：我父亲的肚子在阿尔及利亚被手榴弹炸伤过。 孩子们：哎呀呀！ 贝尔纳黛特：你母亲呢？ 莫里斯：她有很多家务事，洗衣洗碗，带两个小的，三个小时给爸爸换一次药……我妈妈老是唱歌，她原来想当歌唱演员呢。 贝尔纳黛特：我也是！ 皮埃尔：你再也不看望他们了吗？ 莫里斯：我得问问保罗和爸爸妈妈。 44.勒凯努瓦家楼梯/洗澡间·白天 莫里斯在楼梯底下，一身节日打扮。 保罗（画外）：去问问妈妈，莫里斯。 莫里斯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遇见贝尔纳黛特。 莫里斯：妈妈在哪儿？ 贝尔纳黛特：在洗澡间。 莫里斯来到洗澡间门前。门微开着，他不由紧张起来。勒凯努瓦夫人刚刚出浴，正在擦干身体，没有抬头看镜子。 莫里斯欣赏而又严肃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掩上门，走下楼梯。 保罗：她说什么？ 莫里斯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手摸着太阳穴，想了想：她说可以。 〔上篇结束处情节：第44节，在勒凯努瓦家，莫里斯准备去看望自己家人，保尔让他问问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见她正在洗澡，不好意思去问，只得回答保尔说：“她说可以。”〕 45.勒凯努瓦家客厅·黄昏 让和马莉埃尔结婚照片的特写。 莫里斯正在看家庭影集，他是坐在大客厅里。气氛平和而安静。父亲在看报，小弟小妹在玩骨牌，皮埃尔在钢琴上作音阶练习。 勒凯努瓦家的生活一幅幅地展现在莫里斯的眼前：婚礼，出生，洗礼，圣诞树和礼物…… 莫里斯在母亲的一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她漂亮，微笑着，显得很快乐，旁边的说明文字：“七月，于图盖，大沙丘” 他继续翻看。保罗领圣体，第一艘420号帆船，祖母过生日……他又翻回到笑眯眯的马莉埃尔那一幅，他看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揭下来，装进了口袋。 46.勒凯努瓦家·父母的房间·晚上 在母亲的流妆台旁边，莫里斯兴奋地揭开了一件物品的包装。他将它放在梳妆台上。这是一幅小巧的、红绒镶边的画，上面是一只母鹿，带着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睛，荧光色的毛皮，鹿的身后是一片森林。莫里斯后退了一些，欣常了片刻，满意地出了房间。 47.勒凯努瓦家男孩子们的房间·夜晚 莫里斯和皮埃尔睡在他们那只有两张小床的房间，他们将衣服整齐地摆放在椅子上。他们在看书。勒凯努瓦夫人进来。 勒凯努瓦夫人亲切地：睡吧，孩子们。 皮埃尔放下书，关闭了床头灯。母亲吻了他。 莫里斯仔细地在书中做记号。 母亲走过来。勒凯努瓦夫人：噢！《舒维茨医生》。这是一位生活经历与众不同而又非常勇敢的人。 莫里斯点头表示赞同。母亲俯身吻他。 勒凯努瓦夫人：谢谢你的礼物，真漂亮。晚安。 莫里斯将头埋在母亲的颈下。他闻着她的香气，良久地吻她。勒凯努瓦夫人亲切地笑了，站起身，熄掉了电灯。 勒凯努瓦夫人：好好睡吧，孩子们。 48.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这是星期天，天气晴朗。勒凯努瓦的儿子们在整修“420之春”。 有几个孩子将船帆展开。他们想对它进行改造…… 勒凯努瓦先生在给莫里斯讲解帆船的基础课。儿子很入迷。女孩们坐在草地上观看。 勒凯努瓦先生：这个，是…… 莫里斯：防倾板。 勒凯努瓦先生：这个呢？ 莫里斯：舵柄。 勒凯努瓦先生的肩膀习惯地动了一下：这呢？ 莫里斯同样有动肩膀的怪癖：舵板！还有这个，是三角帆的下后角索。 勒凯努瓦先生：好。出发必须带……？ 莫里斯：救生衣！ 两个女孩为每一个回答鼓掌。 贝尔纳黛特：好，现在我们玩吧！ 莫里斯欣喜若狂。 勒凯努瓦夫人手拿一个托盘从屋里出来，祖母在她的旁边。 勒凯努瓦夫人：告诉我，劳动者们，一大杯桔子水会使你们高兴吗？ 众：会的！ 莫里斯跑去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树荫下。 莫里斯：给，奶奶…… 祖母：谢谢，孩子，你真懂事！ 勒凯努瓦夫人给大家倒桔子水。祖母轻轻拍着莫里斯的下巴。 勒凯努瓦夫人：一块小蛋糕…… 贝尔纳黛特：来，我们去玩！我和莫里斯为一伙！ 保罗：不行，这次他和我们一起玩。 勒凯努瓦夫人：噢，你最大。 他们跑去玩一种很老的槌球游戏了。 祖母用安详的眼神望着莫里斯。 祖母：莫里斯使我想了小时候的让。认真而又乐于助人。这是个奇迹，他很快就适应了。 勒凯努瓦夫人：妈妈，你要是知道让和我起初是怎么过来的就好了…… 祖母拉起她的手：他和兄弟姐妹怎么样？ 勒凯努瓦夫人：他们爱他，他也爱他们。 祖母：他们不再提很多问题了吗？ 勒凯努瓦夫人：不提了。他们完全相信是收养。这是一个使我们付出了代价的谎言，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祖母随和地：出于好心的谎话！ 勒凯努瓦夫人：宽容贝尔纳黛特，这是莫里斯和让想到的主意。 祖母：太好了！ 勒凯努瓦夫人眼中含着泪水：你要是知道我祈祷…… 祖母：我知道，我知道，你真有勇气！ 莫里斯和兄弟姐妹天真嬉戏的画面。 49.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在晚些时候。祖母在客厅的一隅。 祖母：莫里斯，到这儿来！ 她打开装得满满的手提包，这个包与莫莫以前偷过的很相似的。手提包里有一个小盒。 祖母：你的兄弟姐妹都有一个圣牌和一根项链。我还没能给你。现在，木已成舟，我的苦恼可以补偿了。 莫里斯打开盒子，无声地欣赏着十字架和金项链。 莫里斯：谢谢奶奶！ 50.皮埃尔和莫里斯的房间·夜晚 黑暗中的房间，两个孩子在睡觉，只有门下有一丝光线。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门开了。勒凯努瓦夫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关上窗户，给皮埃尔往上拉了拉被子，捡起从椅子上掉下来的一件衣服。她走近莫里斯的床，确信他已入睡，才悄悄地离开。走廊里的灯光熄灭了。 镜头移近莫里斯的脸，他睁着眼睛，大滴的眼泪缓缓流到他的脸上。 51.圣母磨坊街·白天 一辆挤满人的出租车在格罗塞耶家的小楼前停下，车顶上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格罗塞耶夫人下车，后面跟着吉斯莱娜、罗丝莱娜和托托。全家人都穿了最漂亮的衣服。 格罗塞耶夫人浓妆艳抹，连衣裙的领口开得很低。司机将行李箱打开了，里面装满了超级市场的大包。 全家人围着这些包忙碌着。 阿迈与妻子在店前观看这个场面，他脸色显得阴沉沉的。 阿迈：格罗塞耶一家在钱里打滚了。这怎么会呢？他们一定是把莫莫卖了！ 阿迈的妻子：别说粗话！ 格罗塞耶夫人很会装样子。她从她的带光泽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钞票。 格罗塞耶夫人：别忘了明天下午一点半接我去电影院。 司机：他们还在放映《野蛮与美丽》您已经看过了！ 格罗塞耶夫人：我还看，我喜欢野人！再说，上次有人老是说话，我最讨厌有人在看电影时说个没完！ 阿迈：你瞧这个懒婆娘。她现在坐出租车去超级市场了！而且还敢和司机叫唤！ 格罗塞耶夫人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将头发甩向脑后。 阿迈的妻子：她那副俗气的样儿…… 吉斯莱娜远远看见了拉什，朝他做了一个小手势。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正准备奔向他唯一喜爱的人，却一把被父亲拉住。 阿迈：我不许你和格罗塞耶那个小丫头玩！ 52.教理课堂·白天 一伙孩子虔诚地听奥贝尔日神甫讲课。其中有贝尔纳黛特、皮埃尔和莫里斯，而莫里斯似乎有些走神。 奥贝尔日：当他到达耶路撒冷，全城沸腾。可他是谁呢？有人问。人群回答：“这是先知耶稣……” 皮埃尔起立，低声与神甫说话。 奥贝尔日：怎么啦，孩子？ 神甫听他说完，朝莫里斯转过身。 奥贝尔日：你不舒服，莫里斯？ 莫里斯：我肚子痛。 奥贝尔日：要回家吗？ 莫里斯：是，我想回家。 奥贝尔日：要你弟弟送你吗？ 莫里斯虚伪地：不用，自己会好的。我宁愿他听课，这样我还能补上课。 奥贝尔日：你肯定能好吗？你要自己回家？ 莫里斯：肯定，我估计没多大的问题。 莫里斯捂着肚子，紧皱着面部慢慢地往外走去。贝尔纳黛特暗暗地观察着他。 53.巴波姆街道·白天 莫里斯在街角拐弯。他迈起步伐，吹着口哨…… 54.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正往壁橱里放一只盘子，她的神情有些忧虑。突然，她停下来。 勒凯努瓦夫人提高嗓门：马丽一泰雷斯，你把那些金属杯和酒杯放到哪去了？ 马丽一泰雷斯总是拖着长声：还在那儿吧，夫人，我没有动过。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地：怎么搞得，马丽一泰雷斯，就是因为这没有，我才问你的。 马丽一泰雷斯站到门下，双手在围裙上擦着。 马丽一泰雷斯：我没有动过，夫人，我发誓！ 勒凯努瓦夫人：别发誓，马丽一泰雷斯！ 她重新往壁橱里看了看，愣了一刻，然后犹豫着转过身，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勒凯努瓦夫人：这没什么，马丽一泰雷斯，好了，我现在才想起来了。是我放的那些杯子。你去把餐具洗完吧。 马丽一泰雷斯转身去了，她的脚步显得沉重。 马丽一泰雷斯：好，我宁愿如此！ 镜头停在勒凯努瓦夫人身上，她紧蹙着眉头，关上了壁橱。 55.阿迈的杂货店·白天 店里传出吼叫声和阿拉伯语的骂人声。阿迈拖着痛哭流涕的儿子走出店铺。看得出来，拉什的头发已染成了淡金黄色。 56.格罗塞耶家·白天 擦过粉、烫过发的格罗塞耶夫人将因受惊而缩成一团的吉斯莱娜抱在怀里。 格罗塞耶夫人：别叫唤了！给拉什染发真是疯了！也不想想这对他合适吗？！ 镜头展现出愤怒得发狂的阿迈和他的儿子拉什，他由于淡金黄色的头发而十分宭迫。 阿迈：好，我告诉你，如果她不把他像以前那样改过来，我就控告！ 格罗塞耶夫人对吉斯莱娜说：既然他爸喜次那样，我的小宝贝，你就再把他变成阿拉伯人的样子好了。 吉斯莱娜吮着手指，微笑着点点头。 吉斯莱娜小声而腼腆地：我没有黑颜色。 阿迈：是的，我宁愿他是阿拉伯人的样子！并且越快越好！ 罗丝莱娜和男友米利埃尔当着拉什的面拥抱起来。 罗丝莱娜：拉什这孩子挺可爱！ 拉什的脸上露出了光彩。 阿迈：好，好，行了，行了！ 他向这套经过了一些装修的房屋扫了一眼。起居室的长沙发，里维埃拉的彩色石印画，新的彩色电视机和电视柜……在一个角落里，阿迈发现了电话机。 阿迈：嚯，你们的日子真火红啊！少了一张嘴，真见成效呀！ 格罗塞耶夫人不满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迈：我是想说，我在店里往后可经常看到你了。 格罗塞耶：不，我是去超级市场，那更方便！ 阿迈：忘恩负义，你们这些人全忘恩负义！这里唯一的好人，是莫莫，可是他走了。 格罗塞耶夫人倒在椅子上，歇斯底里般地嚎哭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我的莫莫！…… 女儿们急得围着母亲团团转。 罗丝莱娜：你走吧，阿迈！你没看见你让她伤心了？ 阿迈很高兴地以为到达了目的：装腔作势！ 格罗塞耶夫人还是缓过一些气来。 格罗塞耶夫人：别担心，你这个混蛋。我的弗兰克不会饶你的，会臭揍你的……把他连同他的金发崽子都给我赶出去！ 阿迈带着拉什往外溜。 阿迈：装腔作势，装腔作势！我们走了…… 57.勒凯努瓦家莫里斯的房间·白天 莫里斯伏在桌上专心地做功课。勒凯努瓦夫人进屋。 勒凯努瓦夫人：你做完作业了吗？ 莫里斯：没有，我在重抄数学作业呢。 勒凯努瓦夫人：告诉我，莫里斯，我在你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你的项链和十字架。那儿不是放这些东西的地方。你的抽屉里一定还有地方可以放…… 莫里斯埋头写字。 勒凯努瓦夫人温和地：那里还有一大笔钱。 莫里斯的脸微微发红：那是我以前存的。 勒凯努瓦夫人：你存得真够多的。 莫里斯低着头：我在格罗塞耶家什么钱也不花。他们很穷。 勒凯努瓦夫人在莫里斯的对面坐下。 勒凯努瓦夫人：你如果愿意，我们跟爸爸谈谈这事。不过，也许最好是把钱存到储蓄所。 莫里斯站起来，眼睛始终看着笔记本。 莫里斯生硬地：我宁愿自己保存！ 勒凯努瓦夫人温柔地：随你便，莫里斯，不过要想一想。你的兄弟姐妹们都有存折，很方便。我们以后再谈。 勒凯努瓦夫人走出房间。莫里斯装模作样坐下继续写字。等到楼悌上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他起身锁上房门，从枕头套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它里面有一叠钞票，还有他的项链和圣牌以及勒凯努瓦夫人的相片。 莫里斯：蠢女人！ 58.圣一巴纳伯学校·白天 放学时分。莫里斯在人行道上行走。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莫莫！ 莫里斯转身，发现米利翁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正朝他招手。莫里斯停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穿过街道。米利翁极为惊讶地看着他走近， 两兄弟相互用胳膊肘轻轻推搡、戏弄以示问候。 米利翁：喂。我差一点认不出你来。 莫里斯有些冷漠地：是我剪了头发。 米利翁不太相信地：是的，也许是的。 他们开始沿街走着。 莫里斯：大家身体好吗？ 米利翁：好，全家拥抱你。 莫里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哎……你有了一件新茄克衫？ 米利翁：是呀，不错吧，嗯？ 莫里斯：是的，很合身。 米利翁：我们买的！ 莫里斯吃惊地：买的？……（沉默）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米利翁没抬头地说：你知道……勒凯努瓦一家没有给那么多……（抬头瞧莫里斯）我们没钱了！ 莫里斯突然驻足，坐在花园的矮墙上。 米利翁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接着也坐下来，容莫里斯想一想。 米利翁：你没有主意吗？ 59.格罗塞耶家·白天 在他们的大房间里，一家人围在打电话的格罗塞耶夫人的周围。弗兰克拿着备用听筒。格罗塞耶夫人摆弄着自己的一绺头发，并有意地做出了贵妇人的神气。米利翁站在母亲的身边。 格罗塞耶夫人：我是马尔塞勒·格罗塞耶……我早就想感谢勒凯努瓦先生，他免费为我们供电……啊，不，这真是太体贴了，您知道，生活越来越困难了……总之，我们非常想念莫莫。真让人难以置信。且不提他原来帮家里多大的忙……我们想念他…… 格罗塞耶夫人朝弗兰克转过身，他伸出两个手指。 格罗塞耶大人询问地：加两倍？ 弗兰克点头表示赞同。 格罗塞耶夫人坚决地：是的，至少比以前多两倍……这样才好，如果勒凯努瓦先生…… 60.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挂上电话。她显得有些神经质。她发现莫里斯坐在长沙发上，正浏览着小妹妹艾玛纽埃尔的画报。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激动从他们面前走过。 刚才假装埋头看书的莫里斯抬起眼睛望着她离去，目光里透着几分嘲弄的神情。 艾玛纽埃尔（画外）：那里，那是什么呀？ 莫里斯：那是一件防寒皮大衣。 艾玛纽埃尔：那猫是什么啊？ 61.勒凯努瓦家·白天 在台阶上，勒凯努瓦先生与妻子交谈了几句。他手中提着那个不平常的小旅行包。 勒凯努瓦夫人不安地：让，你肯定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勒凯努瓦先生：玛莉埃尔，我们对此已经讨论了不下20次了……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似的：对，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勒凯努瓦先生穿过小花园，钻进汽车。站在楼上的一扇窗户旁边，观察着这一场面的莫里斯，放下了窗帘。 62.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英语老师坐在桌边，正在给莫里斯单独补课。天气很好。从室外传来鸟鸣和孩子们的嘻笑声。莫里斯跟着老师重复单词。老师操着纯正的英语，一板一眼；而莫里斯错误百出，而且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 念了一阵，老师不满地撅起了嘴，把一本书打开放到莫里斯的面前。 老师：好，我们看看做英译法练习的运气是否好一些。 老师说着，莫里斯写着。 老师：动物园。比得和苏珊去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多，有老虎和狮子…… 室外传来轻便摩托车驶来的声音，那声音逐渐加大，使人难以忍受了，莫里斯早已走了神，朝窗口望去。……突然，人们听到老师的声音。 老师：哎，莫里斯，你做梦哪？ 莫里斯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是的！ 63.格罗塞耶家大房间·晚上 人们围在桌前打牌。他们赌得热火期天，一个个捧腹大笑，他们可能都喝醉了。桌上显眼地摆着一堆啤酒瓶。桌子中央，有一敞开口的旅行包，里面盛满了钞票。 格罗塞耶夫人一副快活的神情，站着用力挥着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在她的对面。父亲紧紧抓住椅子以防摔倒。 格罗塞耶夫人：嘘……！这是我的！是我的！ 一家人稍微安静了一些。弗兰克懒散地躺在新的长沙上，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半导体收音机，不停地转动着频道旋纽，另一只手在裤裆里痛快地搔着痒。 格罗塞耶夫人装着严肃而不笑出来：在布朗热家，我要那个儿子！（哈哈大笑） 一家人歇斯底里般的笑声。只有父亲例外，他从自己的牌中抽出赌注，交给妻子。 格罗塞耶先生：他妈的，我这牌总也凑不成一家子！ 64.博区街拐角·白天 在两条街的拐角，放学回家的莫里斯和米利翁、拉比特兄弟以及伊莫尔兄弟商讨着什么。只见他把一些东西交给他们，好像他们都是以物易物。在他们身后，托托正用糖喂一条狗，他已经给狗脖子上系了一条带子代替皮带。 米利翁：有多少？ 莫莫：四个，外加糖罐。 伊莫尔：行，拿来看看！ 莫莫：你们别担心，还会有别的东西。告诉阿迈。好了，再见。 贝尔纳黛特背着书包出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莫里斯匆匆离开他的伙伴们，穿过街道，追上贝尔纳黛特。两人并肩走去。 贝尔纳黛特：你认识他们吗？ 莫里斯：认识！ 贝尔纳黛特：他们是圣母磨坊街的吧？ 莫里斯拖着长声地：是一的！ 贝尔纳黛特：我们不说“是一的”，他们是穷人吧？ 莫里斯：是一的，是穷人，那又怎么样？ 贝尔纳黛特：我不喜欢穷人！ 莫里斯扭头望着她。 莫里斯：好，你不喜欢穷人。 贝尔纳黛特固执地：不喜欢！ 莫里斯：可是，你也是穷人！ 贝尔纳黛特怀疑地耸了耸肩膀：怎么会？爸爸是电业局局长。 莫里斯：我爸爸是，你爸爸不是。 贝尔纳黛特：你真傻！ 莫里斯：你才傻呢。你还蒙在鼓里。我们俩是同一天出生的。 贝尔纳黛特一下子站住了，露出惊惶的神色。莫里斯直盯盯地看着她。 莫里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说出去吗？ 65.勒凯努瓦家餐厅·黄昏 汤刚刚盛好，全家人都已入座。 勒凯努瓦夫人对丈夫说：小布雷蒙带她的未婚夫来过。我觉得他挺帅，他在里尔学医，刚毕业，他叫……谢尔曼。孩子们，趁热渴汤吧。 每个人都拿起了勺子，只有贝尔纳黛特用手摸着盘子边。 勒凯努瓦先生：谢尔曼……想必他是犹太人，对吗？ 勒凯努瓦夫人轻率地回答：想必你说得对，不管怎样，他很迷人。 贝尔纳黛特一边凝视着父亲，旋即又凝视着母亲，一边将盘子弄得倾斜了。就将汤淌到桌布上。 勒凯努瓦夫人：他们大概在开学时结婚。他们可能会在共和国街那套别致的小公寓定居。我真为她高兴。这个姑娘以前运气一直不大好。 忽然间，勒凯努瓦夫人发觉贝尔纳黛特的故意作法，她继续让汤流出来。贝尔纳黛特重新注视父亲，一会儿又注视母亲。谈话停止了。 目瞪口呆的勒凯努瓦夫妇望着贝尔纳黛特，稍顷，两人转身面面相觑。 贝尔纳黛特的目光没有离开他们。一时间安静极了。只听见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吃着，这就是莫里斯。 勒凯努瓦夫妇又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艾玛纽埃尔被姐姐刚才的作为迷住了，她扔掉勺子，前仰后合地笑不个停，仿佛是在看电视上的喜剧片。 66.勒凯努瓦家·夜晚 勒凯努瓦家房屋的正面。除去一个窗户以外，所有窗户的灯光都熄灭了。那是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可见他们两人不知所措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67.舞蹈学校·白天 贝尔纳黛特和艾玛纽埃尔走出校门，她们头上的小发髻系得紧紧地，手中提着装衣服的包。艾玛纽埃尔还穿着紧身舞服。她们点头向伙伴们道别。 贝尔纳黛特：明天见！（对妹妹）你一个人回家吧，我得去走一走。 艾玛纽埃尔：妈妈会不高兴的！ 贝尔纳黛特：管你自己的事去吧！ 贝尔纳黛特转身去了，把惊讶不已的艾玛纽埃尔一个人留在人行道上。 68.格罗塞耶家·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坐在扶手椅里，往酒杯中放着小冰块。托托在她身后看电视，父亲伏在桌上打盹，弗兰克在扶手椅里一边打呵欠，一边玩着裤裆里的玩意儿。 格罗塞耶夫人：我们在里维埃拉（热那亚海湾的意大利沿海地带。——译注）或许更好，嗯，弗雷多！我可以喝上普鲁旺斯鱼汤呀。 格罗塞耶先生迷迷糊糊地醒了，嘴中嘟哝着什么。格罗塞耶夫人起身走向丈夫，同时用一只手撩起无吊带的乳罩。 格罗塞耶夫人：我们可以做一次小的蜜月旅行！你觉得怎么样？ 她紧紧靠在丈夫身上。 69.圣母磨坊街住宅的楼梯·白天 贝尔纳黛特缓慢但坚定地登上楼梯。她来到格罗塞耶家开向平台的门前，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推开门，溜进屋内。 70.格罗塞耶家·白天 贝尔纳黛特蹑手蹑脚地在门厅里向前移动，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客厅。她听见电视的声音，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托托，他还在用糖喂着他的新伙伴。 客厅的另一边，贝尔纳黛特发现格罗塞耶大人正在丈夫身上摩来擦去，在他的脸上不停地吻着。她的手在丈夫的胸脯上摸着。她突然站了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瞧，又一个挨操的货！ 贝尔纳黛特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格罗塞耶夫人站到电视机跟前，骂起女播音员来。 格罗塞耶夫人：她把自己当作谁了？瞧她那颗腚一样的脑袋！ 托托像个自动木偶似的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他开始往屏幕上吐痰，这时，托托的拘叫了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你堵住了她的嘴，我的托托！……臭女人！ 格罗塞耶夫人也朝电视屏幕吐起痰来。贝尔纳黛特在角落里惊愕地注视着这一切。 弗兰克懒散地躺在长沙发上：我倒可以趴在她身上开炮！ 格罗塞耶夫人放下酒杯。突然间，她发现了在暗处的贝尔纳黛特。她凝视着贝尔纳黛特，嘴角上露出微笑。 格罗塞耶夫人低声地：弗雷多，你看见谁在那儿了吗？ 格罗塞耶先生伸长脖子，发现紧靠着墙的的尔纳黛特。格罗塞耶夫人走近贝尔纳黛特。 格罗塞耶夫人：你很漂亮，知道吗，头发也梳得很好。 格罗塞耶先生走近了：噢，真像罗丝莱娜。 格罗塞耶夫人：过来一点儿，我们不会吃你！ 贝尔纳黛特有些颤抖，身体贴墙贴得更紧了。 托托（画外）：这是谁呀？ 格罗塞耶夫人：是贝尔纳黛特呀，你的姐姐！ 格罗塞耶夫妇俩慢慢靠近贝尔纳黛特。她惊恐地望着他们，当他们离她还差不到50厘米时，她转身跑掉了。狗吠着追上去。 71.勒凯努瓦家莫里斯等的房间·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在关照莫里斯和皮埃尔做功课。孩子们挺乖。我们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勒凯努瓦夫人抬起头，听着上楼悌的脚步声。 勒凯努瓦夫人有些不安地：别摆弄你的钢笔了，马蒂厄。用点儿功。这并不复杂，当直接宾语在助动词前的时候，要注意配合；如果它在后面…… 勒凯努瓦夫人停止了说话。贝尔纳黛特从门前经过，连瞧都没有瞧他们一眼。我们听见她的房门“砰”地关上了。 勒凯努瓦夫人站起来，手里拿着书，来到走廊上。她迈着碎步往前走：目光落在贝尔纳黛特的房门上。 勒凯努瓦夫人试探地叫着：贝尔纳黛特？ 没有回答。她继续往前走。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 没有回答。 勒凯努瓦夫人找到发作的借口：贝尔纳黛特。你什么时候把艾玛纽埃尔丢在街上，而且不告诉我？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贝尔纳黛特把门锁上了。 72.勒凯努瓦家贝尔纳黛特的房门外·夜晚 家中静悄悄的。在昏暗的光线中，勒凯努瓦夫妇像一对小偷，把耳朵贴在女儿紧闭的房门上。 勒凯努瓦夫人，用手捂着嘴，看着用一串钥匙试图把门打开的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低声地：贝尔纳黛特！我命令你立刻把门打开！ 勒凯努瓦先生试着另外一把钥匙。 勒凯努瓦先生的声音略微提高：贝尔纳黛特，快开门！ 勒凯努瓦夫人呻吟似的：让，我求求你轻轻地…… 穿着睡衣的莫里斯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突然间发现了他，不由地紧靠在门上，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住了一样。 莫里斯天真地问着：我可以帮你吗，爸爸？ 莫里斯走至门前。勒凯努瓦夫妇松了一口气，让在一旁。莫里斯把一把指甲刀插在锁眼里乱转。片刻功夫，门开了。目瞪口呆的父母什么也没敢说。 莫里斯转身走开了。 勒凯努瓦先生对妻子：我去跟她说。 他走进没有亮光的房间，随手将门带上。厘里即刻传出贝尔纳黛特发出的杀猪般的喊声，四壁被震得都在颤抖。 门又打开了，勒凯努瓦先生匆匆走出来。镜头停在勒凯努瓦夫妇身上，女儿的喊叫声使他们惊慌失措，浑身痉挛。 73.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妇站在客厅里和一个人说话。根据那人的小箱子，我们可看出他是医生，约有30岁光景。 医生：目前，她不愿意和你们讲话，这不必惊慌。如果她能答理你们的小保姆，那已经很不错了。无论怎样，不应该惹她生气。 勒凯努瓦夫人目光茫然，点头附合着。 医生：她受到了刺激，需要休息，多多地休息。即使她吃得很少，也不要紧。让我担心的，是她的清洁癖。她经常洗澡吗？ 勒凯努瓦夫人仿怫是承认一种可耻的疾病：整天洗，大夫！ 医生：我给她开的药应该能使她精神放松了……（看了勒凯努瓦夫人一眼）我也给您点使精神略微松驰的药，以便帮助您度过这小小的难关。 74.勒凯努瓦家贝尔纳黛特的房间·白天 贝尔纳黛特，一副固执的样子，认真地把药片一个个压碎，然后站起身，将药粉撤进金鱼缸。她似乎得到了很大的乐趣。有人敲门。 马丽一泰雷斯（画外）：贝尔纳黛特，你可以开门，是我！ 贝尔纳黛特责问地：“我”是谁呀？…… 75.房门外·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目光茫然地站在门前。 马丽一泰雷斯竟怀疑起自已的名字来：我……是马丽一泰雷斯！ 76.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这是吃点心的时候。勒凯努瓦夫人切开香料蜜糖面包。马蒂厄吃着，想着；艾玛纽埃尔咕哝着。 艾玛纽埃尔：我要奶粥！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今天上午没有来得及做奶粥。你吃香料蜜糖面包吧。平常，你是喜欢吃的。 艾玛纽埃尔固执地：我想吃奶粥！ 像一阵风，马丽一泰雷斯从楼梯上跑下来。怀里抱着一包床单。 马丽一泰雷斯：哎呀，夫人，真没办法！她还让我给她换床单！从今天上午到现在，已经换了三次了！ 勒凯努瓦夫人面有难色，拉起孩子往花园走。 勒凯努瓦夫人：孩子们，到花园里去吃点心吧…… 马丽一泰雷斯一边在厨房里乱翻，一边烦人地大声唠叨着。 马丽一泰雷斯：她还想让我给她淋一个澡，而且，她只要喝奶！这样已经一个星期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另外，我不知道你们把她怎么了，反正她讨厌你们。 勒凯努瓦夫人激动地：马丽一泰雷斯，我请求你，别向我说你的想法。 马丽一泰雷斯转身准备离开厨房。 马丽一泰雷斯低声地：但是她挺喜欢我！ 77.勒凯努瓦家客厅·晚上 勒凯努瓦夫人显然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俯在长沙发上抽噎；而勒凯努瓦先生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 勒凯努瓦夫人自欺欺人地：她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呢？ 勒凯努瓦先生谨慎地：莫里斯，也许……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沉默）这不可能。莫里斯连苍蝇都不会伤害！ 勒凯努瓦先生斜眼看着抽抽搭搭快成泪人的妻子。 勒凯努瓦夫人：她为什么这样讨厌我们？ 勒凯努瓦先生：马莉埃尔，你要尽快弄个明白。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平静的、稳定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家庭里，我们尽力使她幸福。可是，突然间，她得知她来自那样一个……（语气充满仇恨）肮脏的环境，那些人无聊、卑鄙，那个母亲令人厌恶，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更没教养。圣母磨坊，这简直是一场恶梦。（他恢复了天主教徒的仁慈似的）我们应该用我们的温情和爱来感染她，我们要耐心。莫里斯安然地从那破屋子出来，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莫里斯在门后面听着，沉思着。 78.勒凯努瓦家餐厅·黃昏 全家人无声地在用餐，贝尔纳黛特的位子是空着的。唯有莫里斯敢于打破沉默：爸爸，不管怎样，星期天我不能陪你。格罗塞耶家请我去吃饭。 勒凯努瓦夫人几乎没透过气来，但保持着常态。 艾玛纽埃尔捧腹大笑：格罗塞耶，这名字像果酱。 其他人仍然埋头吃饭。 勒凯努瓦先生虚伪地：当然，莫里斯。早说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去那，就什么时候去。此外，我为你能跟我们说清这事而感到高兴。 79.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夜晚 勒凯努瓦夫人身着睡衣，坐在床上，她的面容已无娇艳可言。她从床头柜上抓起两片药和水杯，像木偶似的用一口水将药吞下。 80.圣母磨房街·白天 莫里斯·勒凯努瓦迎着风，吹着口哨，步履轻松地在街上行走，手上还提着几包东西。 他在一个橱窗前停下，对着玻璃看了看自己。他解开衬衣的领扣，用手把头发搞乱，然后又上路了。 81.阿迈的店铺·白天 阿迈正在店前晒太阳。他突然发现了老朋友，他的脸顿时亮堂了，他叫嚷着站起身来。 阿迈仿佛不相信似的：莫莫！莫莫！我的小莫莫！ 阿迈将莫莫抱在怀里。 阿迈：啊，我真高兴，连你也想象不出来的。又看见你，我多么高兴啊！喂……（他放开莫莫）喂，拿个梨吃，甜极了。来，来…… 他将莫莫拉进店里。 82.阿迈的店铺·白天 阿迈：拉蒂发！来看看，是莫莫！噢。她一定会特别高兴的！噢，让我瞧瞧他多英俊！ 阿迈的妻子和儿子拉奇进来。他们显得很惊奇。拉奇转身跑到街上喊叫起来。 拉奇（画外）：莫莫回来啦！ 茛莫：你好吗，阿迈！ 阿迈：比以前好。不过，你知道吗，开始，我挺担心。这里的人都说，他们把你卖了。幸亏，靠拉比特，我得到了你的消息。噢，看上去，你生活得像个王子。噢，不，你变了，没说的，你变了！ 阿迈瞥上一眼莫里斯的包裹。 阿迈狡猾地：你给我带东西啦？ 莫里斯快活地：没有，这是我给家里带的礼物！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给你一块金子。 阿迈：不是真的吧？（把莫里斯拉到一旁，远离妻子拉蒂发，悄声地）说到金子，那买汽车也该不成问题了。 莫里斯没有正眼看对方：你明白这是一个好主意。 阿迈：不过，他们要求得有些过分。我也就不以为然了。不管怎样，你会得到报酬。 莫里斯：好极了！ 从外面传来格罗塞耶夫人强有力的声音。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莫莫！莫莫！…… 83.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远远可见格罗塞耶夫人身着睡衣在阳台上叫唤。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他在阿迈那儿干什么？他真的在寻思哪是他的家！ 84.阿迈的店铺·白天 莫里斯出现在橱窗前，他朝阳台上微微做了个手势。外面，圣母磨坊街的孩子们在欢迎他。家家户户都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托托、拉奇和吉斯莱娜抓住他的茄克衫。他们推推搡搡，嬉笑打闹，从欢声笑语中可听出几句话来。 甲：噢，莫莫的脑袋！ 乙：你的头发是在牢房里剃成这样的吧！ 85.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一直在阳台上，罗丝莱娜也露面了。显然，她刚下床，上身几乎没穿衣服。 格罗塞耶夫人：你就好意思赤条条地站在阳台上！ 86.阿迈的店铺·白天 米利翁来到莫里斯跟前，他朝哥哥晃了一下头，示意他看母亲。 米利翁：快上去吧，不然，她要犯心脏病了。 莫里斯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朝住宅楼走去。 87.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阳台上，格罗塞耶夫人俨然是祝圣日的罗马教皇似的。 格罗塞耶夫人做作地：莫莫！莫莫！我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88.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阳光下，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 艾玛纽埃尔坐在一张小桌上玩一个布娃娃，布娃娃肮脏不堪，而且还缺一条腿。她抱起布娃娃亲吻。 在帆布躺椅上打盹的勒凯努瓦夫人睁开一只眼睛，她变得有些消瘦，显得烦躁和虚弱。她无意中看见女儿在舔布娃娃的脸。 勒凯努瓦夫人：这个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艾玛纽埃尔：这不是讨厌的东西，这是个小姑娘，莫里斯认识她，莫里斯把她送给我了！ 勒凯努瓦夫人：你呢，你给他东西啦？ 艾玛纽涘尔：是的。一个金头发的娃娃。 勒凯努瓦夫人：是你在圣诞节得到的那个？ 艾玛纽埃尔：是的！把她送给一个穷人家的小女孩是一件好事。 勒凯努瓦夫人强压怒火：马上把这个脏东西给我扔掉！ 艾玛纽埃尔：不！ 听见母亲减叫，别的孩子都转过头来。勒凯努瓦夫人忽然对自己发火感到后悔了。 89.勒凯努瓦家皮埃尔和莫里斯房间·白天 巴波姆的一个大伏天。 皮埃尔正在做手工。他用剪刀剪下几张饥饿不堪的黑人儿童的脸，然后把它们粘在一块木牌上，牌子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饥饿日”。 莫里斯匆匆走进房间，后面跟着马蒂厄和保罗。莫里斯迅速在五斗橱里拿了件东西。 保罗很兴奋地：你跟我们来吧，我们和几个朋友去游泳。 皮埃尔：不，我还没有做完手工。你们是去游泳池吗？ 保罗：不，我们到多尔河去游泳。 皮埃尔惊愕地：到多尔河？ 保罗：是的，离鸟岛很近。 90.鸟岛·白天 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鸟岛，禁止游泳”。 鸟岛不如说像一个堆垃圾的小山，草木很难在这里生长。在天空的背景上，映衬出一些吐着浓烟的工厂烟囱。 伊莫尔兄弟：噢，莫莫，我们到了！ 我们看见马蒂厄和托托一人抱着一个充满空气的汽车内胎。一边在混浊冒泡的泥浆中行进，一边次快地喊叫着。他俩周围，是拉比特兄弟和伊莫尔兄弟，米利翁和莫里斯。 大家纷纷脱衣裤，有的一丝不挂，有的穿着游泳裤，一个接一个跳入水中。托托的狗高兴地摇着尾巴。 陡峭的岸边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保罗，一个是身材苗条、肤色白晳、浓妆艳抹的罗丝莱娜。她试图解开乳罩的搭扣，而保罗笨手笨脚地往她的背上涂着防晒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拉比特兄弟中的老大躺在那里，似乎在睡觉。 罗丝莱娜对保罗说：这么说，你是莫莫的大哥啦。我吗，我是他以前的姐姐，叫罗丝莱娜。 大拉比特坐起来接话茬：她是大家的…… 罗丝莱娜厌烦地：他就会调皮捣蛋……这么说，我们还沾亲带故呢。哎，如果我把胸罩拿掉，你不介意吧？我乳房上有痣…… 保罗沉默不语。 大拉比特：使人惊讶的是，她舍不得脱下面的。 罗丝莱娜假装没听见。 在水里的孩子哈哈笑起来。 罗丝莱娜：真怪，我在城里从没有遇见过你。你没有穿游泳裤衩吗？ 保罗终于小声地开口了：穿了，穿了！ 保罗脱去衣服。 罗丝莱娜：你的皮肤还跟小孩子一样…… “插入镜头”——几瓶啤酒。 米利翁：黄啤酒！ 伊莫尔：是的！ 马蒂厄：吃什么点心呀？ 米利翁：喝啤酒！吃什么点心！ 托托：就是。 伊莫尔：这家伙准是醉了。 莫里斯在河中饶有兴趣地关注着这曲在河滩演唱的牧歌。尹莫尔兄弟将几瓶啤酒打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不约而同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由于兴奋，马蒂厄声嘶力竭地喊起哥哥的名字。 托托继续任他的狗撒欢。 气氛更加活跃起来，空酒瓶和垃圾堆上所有可抛掷的物品漫天飞舞。孩子们沉浸在非常次快的嬉戏之中。 91.勒凯努瓦家厨房/客厅·白天 在客厅里，勒凯努瓦先生愤怒得发狂，他面前站着头发潮湿的莫里斯和保罗。 勒凯努瓦先生：总之，你是老大，保罗……我不明白……没想到。带你的小弟弟去游泳，他还不会游泳，你得说说清楚。你，莫里斯，你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在厨房，勒凯努瓦夫人在给冻得嘴唇发紫的马蒂厄擦身，马蒂厄咯咯地笑个不停，尽管他盾棱处渗出了血。 勒凯努瓦夫人：让！马蒂厄受伤了！ 莫里斯在客厅里回答：那没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站到莫里斯跟前。 勒凯努瓦先生：从什么时候起，你当医生了！ 勒凯努瓦夫人贴近马蒂厄的脸。 勒凯努瓦夫人对马蒂厄叫着：喘气！ 马蒂厄张开嘴，微微喘出一口气。勒凯努瓦夫人不满地撅了一下嘴。 勒凯努瓦夫人：再喘气！ 马蒂厄喘出第二口气。勒凯努瓦夫人起身，站到客厅的门前。 勒凯努瓦夫人：让！ 她没有出声，只是嘴动了几下，意思是：“他们喝酒了！” 勒凯努瓦先生朝保罗和莫里斯转过身。 勒凯努扎先生：回到你们的房间去！洗个澡！ 保罗轻快地回答：我们刚刚洗过！ 勒凯努瓦先生懊丧得无言以对。 男孩子们开心地离开客厅。 92.勒凯努瓦家门厅·白天 门铃响了。 勒凯努瓦先生开门，来人是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放荡的罗丝莱娜。她朝勒凯努瓦先生露出撩人的笑脸。 罗丝莱娜：你好！ 勒凯努瓦先生：你好。 罗丝莱娜：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罗丝莱娜，莫莫以前的姐姐！ 勒凯努瓦先生：认得出，完全认得出。我认出你了，可是莫里斯不在家。 罗丝莱娜：噢，我不是来看莫里斯的。我来看保罗。我想去看电影。 勒凯努瓦先生困窘地：保罗也不在家。 罗丝莱娜不假思索地：噢，没关系，我是来碰碰运气。就请你跟他说我来过。再见。 说罢，她转头就走，边走边扭动着臀部。她松手让小挂包掉在地上。她弯腰拾包的时候，有意露出屁股让勒凯努瓦先生欣赏。 勒凯努瓦先生木然地站在门槛上。 罗丝莱娜向他转过身来。 罗丝莱娜：你看准方向啦，是正南，不对吗？…… 93.贝尔纳黛特的房间·晚上 贝尔纳黛特用一支铅笔轻轻地在金鱼缸里搅动。有两条鱼肚皮朝上漂浮在水面。 有人敲门。 马丽一泰雷斯的声音：贝尔纳黛特！开门，是马丽一泰雷斯！ 贝尔纳黛特过去拔掉插销，然后匆忙躺到床上。 门开了，莫里斯端着盛有一杯牛奶的托盘走进来。他继续模仿马丽一泰雷斯的声音：瞧。你的牛奶来了，我的小贝尔纳黛特！ 贝尔纳黛特用毯子蒙住头。 贝尔纳黛特狂怒地：笨蛋！你和你母亲一样笨！ 莫里斯像闪电一般不加思索地：说到母亲，我去了圣母磨坊街，你母亲问你好呢。 贝尔纳黛特钻出毯子。 贝尔纳黛特：那不是我家！他们难看，他们肮脏，他们是穷人，是傻瓜！那不是我家！ 莫里斯：别这么说！你生病了。你母亲很悲伤。何况，你病好了以后，你可以住到那儿去。她为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一个漂亮的小房间！ 贝尔纳黛特抓起摆在床头柜上的圣一贝尔纳黛特的雕像朝莫里斯脸上扔去。莫里斯闪身躲过，却自得地、开心地走出房间。 94.勒凯努瓦家·白天 皮埃尔正在钢琴上做音阶练习。他听见从厨房传出喊叫声，便离开钢琴走过去细听。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你的父母，你想到过他们吗？…… 马丽一泰雷斯好像在哭泣着……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我待你像家里人一样。我把孩子们托付给你……可是你，马丽一泰雷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马丽一泰雷斯（画外）：可是，夫人…… 镜头映出厨房。勒凯努瓦夫人在跟马丽一泰雷斯说话，后者坐在凳子上流泪。 勒凯努瓦夫人：说到底，马丽一泰雷斯，你怎么能够五个月了还不告诉我真相？我早看出你的肚子变大了！ 马丽一泰雷斯痛哭流涕地：我向您发誓，夫人，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睡过觉！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不要发誓，我求你！ 马丽一泰雷斯：可是，夫人……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仔细想一想！你一定和哪个男孩子出去过一次？…… 马丽一泰雷斯：没有，我向您发誓，夫人，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出去过。我从不和男孩子出去的。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不要发誓！ 勒凯努瓦夫人试图使声音平静下来。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你哪天晚上去过酒吧？ 马丽一泰雷斯：没有，我向您发誓我从不去酒吧！ 勒凯努瓦夫人吼叫起来：别再发誓了！马丽一泰雷斯，也许他们把你灌醉了…… 马丽一泰雷斯却受惊地：您别喊！我从不喝酒。 勒凯努瓦夫人不禁抓着自己的头发仍是怀疑地：说到底，马丽一泰雷斯，这不可能！ 马丽一泰雷斯：夫人，我向您发誓，我怀了孩子，这是肯定的，不过，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睡过觉。 勒凯努瓦夫人喝了一杯水后说：好。马丽一泰雷斯，回你家去吧。我本来已经够烦恼的了，不能像这样再忍受你的谎言了！ 马丽一泰雷斯打开门，抽噎着拖着脚步从皮埃尔面前走过。皮埃尔那纯洁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勒凯努瓦夫人喝下第二杯水。 皮埃尔：妈妈，您为什么喊？她也许没有说谎！她也许像圣母一玛利亚一样…… 勒凯努瓦夫人失去了冷静：听着，你，行了！ 她倒在马丽一泰雷斯坐过的凳子上。 皮埃尔和蔼地：妈妈，我不是想让你伤心。（他跪在母亲身旁） 勒凯努瓦夫人凄然泪下：我知道。我累了，皮埃尔，你明白。太累，太累了。我不应该遭这个罪。 她用手捂着脸哭起来。 皮埃尔却书生气十足地：说来说去，妈妈，应该学会忍受痛苦。上帝在考验我们，基督也曾为我们而在十字架上受苦。生活并不是一条宁静的长河。 勒凯努瓦夫人吃惊地抬起了头。 95.空地·白天 高高的茅草在晃动。草丛中露出罗丝莱娜和保罗的脑袋，他们的头发乱蓬蓬的。他们刚刚做完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罗丝莱娜：噢，今天是星期几？ 保罗答非所问而狂喜地：五点了。 他像一只小狗似的跃到她身上，没头没脑地一阵狂吻。 罗丝莱娜：我的大宝贝，你真可爱。 保罗：再干一次！ 罗丝莱娜：我受不了了。再说，这里很不舒服，我身上到处都粘上了小树枝。遗憾的是你没有汽车。你不能用你爸爸的汽车吗？ 保罗：可是我没有驾驶执照。 罗丝莱娜：那不要紧。谁也没有。 他将她翻转成仰卧。他们隐没在草丛中。 保罗（画外）：再来一次！ 罗丝莱娜（画外）：好吧，但这是最后一次。 96.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走进厨房，后面跟着莫里斯和皮埃尔，他们分别抱着几个包裹。勒凯努瓦夫人还拿着风雨衣和帽子。艾玛纽埃尔在吃点心。 勒凯努瓦夫人有些气喘吁吁地：怎么样，马丽一泰雷斯？你照顾贝尔纳黛特了吗？ 马丽一泰雷斯手里拿着抹布，面无表情。 马丽一泰雷斯：她去散步了！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地：散步？怎么回事，散步？ 莫里斯打开冰箱，自斟了一杯桔子水。 艾玛纽埃尔：是的，甚至还带着她的背包，里面装了点心。 97.火车车厢·白天 这是一个普通车厢。贝尔纳黛特一副冬天的装束：无边软帽、手套……，她茫然凝视着车窗外面。 査票员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查票员：你的票，孩子！ 贝尔纳黛特：我没有票。 查票员：那你的父母在哪里？ 贝尔纳黛特无表情地：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 98.警察分局·晚上 贝尔纳黛特心不在焉地喝着一杯奶，身旁放着她的背包。三个人背对摄影机，向她弓着身子，他们是勒凯努瓦夫妇和奥贝尔日神甫。一个警官站在旁边。 警官：这是您的女儿吗？ 勒凯努瓦先生：是的，是的！ 贝尔纳黛特木然地：这不是我的父母。 特写镜头——沮丧的父母。勒凯努瓦夫人戴着一副大黑眼镜。调解人奥贝尔日神甫尴尬而又甜甜地向警官笑了笑。 奥贝尔日神甫：她累了。（跪在贝尔纳黛特面前）好啦，好啦，贝尔纳黛特…… 99.勒凯努瓦家餐厅·夜晚 这是父母亲不在场的聚会。 厨房的门开了，一股浓烟冒出来。莫里斯端着一盘油煎鸡蛋薄饼，马丽一泰雷斯和保罗两人端着一个平底锅走出来。 马丽一泰雷斯：你们这些馋鬼为了吃鸡蛋煎饼，把我的厨房搅乱得一团糟！慢一点，你那样弄不行……当心！住手吧！ 艾玛纽埃尔跪在椅子上，用餐刀敲打盘子。 艾玛纽埃尔：还要！还要！还要！ 马丽一泰雷斯：告诉你，我已经烙了34个了！做完了！ 马蒂厄狼吞虎咽，满脸粘的都是糖。唯独皮埃尔面无表情，平静地吃着。 皮埃尔：妈妈会发火的！这是狂欢节最后一天吃的甜食，可现在才六月份！ 突然，汽车的灯光掠过房间。他们纷纷扑向窗口。 马丽一泰雷斯：啊…… 只见勒凯努瓦夫妇、贝尔纳黛特和奥贝尔日神甫走下汽车。 马蒂厄有点失望：哎呀，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保罗开心地：这是一个奇迹！ 莫里斯：他们甚至带了圣灵去帮他们的忙。 除了皮埃尔，大家都笑起来。 皮埃尔：请你们仁慈一些！ 艾玛纽埃尔注视贝尔纳黛特：贝尔纳黛特真脏！ 马丽一泰雷斯：谁又该洗衣服了？ 众人模仿她的语气：是马丽一泰雷斯！ 100.勒凯努瓦家客厅·晚上 勒凯努瓦夫妇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勒凯努瓦夫人仍然載着她的黑眼镜。 女播音员：弗朗索瓦·莫里亚克曾说过：“尽管一个孩子在精神或生理遗传上有这样的缺陷，可是遗传又是什么呢？”今天晚上，蒙代教授和他的客人们将在辩论中回答这个基本问题…… 勒凯努瓦先生站起来去关电视机。 保罗出现在走廊里。 保罗（画外）：等一等我，我就来！ 勒凯努瓦先生坚决而冷静地：保罗，请你过来两分钟。 保罗进客厅。 勒凯努瓦先生：你要做什么去？ 保罗：我想和几个朋友出去。 勒凯努瓦先生：怎么，你就这样出去？ 保罗：是的，到年底了，我可以去看电影。我16岁了。 在丈夫和儿子交谈时，勒凯努瓦夫人保持着沉默，并且用手绢扇着风。 勒凯努瓦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间……你至少应该跟你妈妈讲一下呀。 勒凯努瓦夫人将手绢拿到嘴前，朝丈夫示意“不必”。 勒凯努瓦先生：让我看看你的手腕。干吗这样心血来潮？ 保罗：这是护腕！ 勒凯努瓦先生：这有什么用？ 保罗：这有助于我驾驶越野摩托车。 勒凯努瓦先生：你说的摩托车在哪呢？ 保罗辩解地：我正准备在假期打工挣些钱，加上我的存款，用这些钱买一辆呢。 勒凯努瓦先生：那你在普舒龙狭谷的培训班呢？ 保罗：我不去了。 父亲站起身，勒凯努瓦夫人也站起来朝小酒柜走去。 勒凯努瓦先生试图保持冷静地：不管怎样，保罗，你是胡说八道…… 保罗：他妈的，不管怎样我都16岁了！ 勒凯努瓦先生：你也许16岁了，不过，你应该仍然要懂礼貌。 保罗：我还懂礼貌，爸爸。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我们以后冷静地讨论这个问题。先别急，等一等再说。 保罗：这太过分了！ 他转身出去了。 勒凯努瓦夫人在酒柜前倒了满满一杯美国酒。她一饮而尽。勒凯努瓦先生却静静地观察着她，神情有些惶惑不安。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玛莉埃尔，你太累了。你明天就带着贝尔纳黛特和马丽泰雷斯动身去杜盖。等孩子们考试结束，我就带他们去找你。 勒凯努瓦夫人又自斟了一杯酒。她坐下后，又将酒一口喝光。勒凯努瓦先生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夺下酒杯，放在茶几上。 勒凯努瓦先生：玛莉埃尔，你知道吗，你此刻非常漂亮…… 他摘下妻子的黑眼镜，勒凯努瓦夫人呆呆地望着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对妻子只是色迷迷地笑着。 101.勒凯努瓦家男孩子们的房间·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挺着大肚子帮助始终戴着黑眼镜的勒凯努瓦夫人收拾行李。床上有两个打开的手提箱。 勒凯努瓦夫人烦躁地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马丽一泰雷斯。 马丽一泰雷斯：夫人，您要去海滨，带滑雪服做什么？ 勒凯努瓦夫人：听着，马丽一泰雷斯。我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没有看见我的那包卡朗巴水果糖吗？ 马丽一泰雷斯：嗯？…… 102.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大家在吃饭。餐具摆得很简单。领带歪到一边的勒凯努瓦先生将一个平底锅摆到餐桌上，锅里是一盒蒸饺。艾玛纽埃尔尝了一口便哭起来。 勒凯努瓦先生：又怎么啦？ 艾玛纽埃尔：我不喜欢吃。我宁愿吃妈妈做的！ 保罗吃得津津有味：都一样，我甚至觉得这更好吃！ 皮埃尔：想一想那些什么东西也吃不到的人吧！ 莫里斯：他们多么有运气！ 除了勒凯努瓦先生，大家都哄笑起来。 勒凯努瓦先生：够了！ 马蒂厄站起身来，他感到恶心。 勒凯努瓦先生不耐烦地：你到哪儿去？ 马蒂厄：我去弄一片番茄酱面包。 103.勒凱努瓦家花园/车棚·白天 艾玛纽埃尔在花园里哭泣。勒凯努瓦先生下班归来，腋下夹着公文包，走到她身边。 勒凯努瓦先生：又怎么啦？ 艾玛纽埃尔：他们不愿意跟我玩儿！ 勒凯努瓦先生：你的哥哥们在哪里？ 艾玛纽埃尔呜咽着：和他们的朋友在车棚里。他们闻着糊糊（一种厚味而很辣的糊状食物——译者注）。 勒凯努瓦先生：他们闻糊糊！ 父亲大光其火，打开车棚的门。只见莫里斯、保罗、米利翁、托托以及拉比特和伊莫尔兄弟都在那里，他们坐在地上，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一锅糊糊在他们手中传递着。 托托：我要！我要！ 勒凯努瓦先生：这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 保罗的脑袋从那锅糊糊中抬起来。 保罗高兴地喊着：今天星期一，吃饺子！现在肚子饿了，便先找来糊糊！ 104.勒凯努瓦家花园·傍晚 在灯光照射的台阶前，勒凯努瓦先生装完了车。把车顶上的调紧装置固定好，又査看了420帆船与拖车的连接情况，然后关上车门，踏上家门的台阶。 大门在他进去后关上了，外面的灯和门厅里的灯也相继熄灭。 镜头停在门上。 105.格罗塞耶家·夜晚 莫里斯将一杯汽酒一饮而尽。他已有几分醉意，格罗塞耶家的其他人，从小到大，也都有些飘飘然。 格罗塞耶夫人：好啦，托托。照这样……莫莫，再给我们学一学勒凯努瓦爸爸的样子！ 莫里斯模仿其父的神气：现在，你可以喝了，艾玛纽埃尔。如果你刚喝完热汤就喝冷饮料，你牙齿上的珐琅就会蹦掉。 众人捧腹大笑， 米利翁：噢，木偶戏！ 弗兰克在椅子摇晃着身子：那勒凯努瓦妈妈呢，她能引起性欲吗？ 莫里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莫里斯：那你妈妈呢？…… 格里塞耶全家，包括母亲在内，发出歇斯底里般的笑声。 106.格罗塞耶家客厅·夜晚 还是刚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醉倒在桌边了。莫里斯坐在米利翁的旁边。 莫里斯：明天，我们动身去海边住上一个月。 格罗塞耶夫人抬起头：到海边住一个月？他妈的，他们喝醉了，这些傻瓜！明年……尽管杜盖那儿的天气凉快，我更喜欢里维埃拉。 莫里斯认真地：没问题，我保证明年你一定能到那儿去度假。 格罗塞耶夫人：你真是个宝贝，我的莫莫！ 她比平日更加严重地晃动着身子，艰难地站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他妈的。她有一个保姆！我累死了，我得去睡觉了！（扫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明天再收拾！ 她朝卧室走去。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你在这睡觉吗？ 莫里斯环视杂乱无章的屋子。 莫里斯：不，我回去。 107.格罗塞耶家·夜晚 莫里斯出门，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心满意足地离去。 108.阿迈的店铺·夜晚 莫里斯走进阿迈尚未关门的店铺。阿迈一边算帐，一边喝着薄荷茶。 阿迈：你好，兄弟。怎么样？想喝一杯薄荷茶吗？ 莫里斯：不喝了，我得回家。明天早上，我们要早走。 阿迈：去哪里呀？ 莫里斯：度假！ 阿迈：去哪里度假？ 莫里斯：去杜盖。我奶奶在那儿有一所房子。好，再见，阿迈！ 阿迈羡慕地望着他：再见，度假愉快！ 109.圣母磨坊区·夜晚 一辆汽车在调头时，差一点撞到阿迈店铺外的货架。汽车嘎然而止，停在圣母磨坊低租金住房区。 这是勒凯努瓦的汽车，车子装得满满的，420帆船固定在拖车上。保罗手扶方向盘。车灯都亮着。罗丝莱娜与保罗接吻后从车上下来。 罗丝莱娜：晚安，亲爱的。别伤心，一个月不算长，我不洗澡，留着你的味儿…… 她走进住宅。汽车开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110.巴波姆街区·凌晨 莫里斯·勒凯努瓦独自在夜色中穿越巴波姆的街道。他在肉店的玻璃橱窗前停下来，整一整衣领，将蓬乱的头发捋齐，然后又平静地沿街走去。在不远的人行道上，两个巡逻的警察在裣查三个骑摩托车的阿飞的证件，事情严重了。 警察甲：好，行了，行了！这辆摩托的执照在哪里？ 阿飞甲：在家呢！ 警察甲：你把我们当傻瓜吗？ 阿飞甲：是的。 警察乙转身时发现了莫里斯。在他身后，另一个警察继续盘问那三个阿飞。 警察乙：这个时候，你在街上做什么？ 莫里斯：我刚才在父母家，我这是回我家！ 警察乙和气地：’你叫什么名字？ 莫里斯立刻予以回答：莫里斯·勒凯努瓦·格罗塞耶。 警察捧腹大笑：啊，这是个复合名字！你住在哪里？ 莫里斯：勒克莱克将军大街78号。 警察乙惊讶地：可那在城的另一头。你迷路了！ 莫里斯有礼貌地：不，不，我认识路。 警察乙：好啦，别在这里闲逛了！这里偏僻，不安全！快回家吧，走吧…… 莫里斯：是的，谢谢……晚安，警察先生！ 警察乙：晚安，小伙子！ 莫里斯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远了，渐渐消考在夜色中。 一警察（画外）：好啦，小丑们，执照在哪里呢？ 111.海边平房·白天 在海边一栋带游廊的平房的平台上，一女人背对镜头，坐在扶手椅里，她一边安稳地呷着一杯白兰地酒，一边听着歌曲。是一女歌唱家在喊叫似的唱：“当心，在巴黎发怒的肘候，总要出乱子，第二天，就是战争……” 这女人是若塞特。她注视着大海，她显得泰然、快活，嘴角上挂着一丝洋洋自得的微笑。 她慢慢转过头……马维亚尔医生坐在扶手椅里，腿上盖着一条毯子，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可能是永远地喝醉了。 若塞特良久地看着他，然后把头转向大海。海水渐渐涌满了银幕。 （全剧终） 上一篇 互联网金融方面毕业论文怎么写 和2019年100家最具活力互联网金融企业类硕士论文开题报告范文 下一篇 榕江县人民法院关于凯里市风情大道6号格兰十二号大院C区4栋负1层23号车位（使用权）（变卖）的公告 相关推荐 直击北碚区运会 | 泳者，勇者也！北碚健儿泳池争锋_比赛_游泳_选手 【新时代文明实践在昌南】南昌县幽兰爱心义工协会开展“入户陪伴面对面，画出最大同心圆”活动_妈妈_胡敏悦_成长 江苏昔日身家110亿富豪，被判刑三年！今年80岁，曾坐拥四家上市公司 2024年重庆市报业创新案例经验交流及后续项目储备座谈会召开_工作_传播_冯玉明 实习生破坏模型训练损失上千万美元？字节跳动通报_该公司_员工_刑事犯罪 民政部等14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推进老年阅读工作的指导意见》_服务_活动_读物
《宁静的长河》电影剧本 编剧：弗洛朗斯·康坦、艾蒂安·夏特里耶 导演：艾蒂安·夏特里耶 翻译：胡祥文 译者按：艾蒂安·夏特里耶是拍摄商业广告出身的。本片系他初次导演拍摄的故事片。曾获1988年度第14届法国电影恺撒最佳处女作奖。 ……影片恰似一次十分令人赏心悦目的、亵渎神明的大会演。导演显示了一种段落式处理的才能和技巧：这副拼图板中的每一块，都被安排成一出短剧，有开端，有展开，也有结尾，这是一种重新赋予法国电影以活力的电影语言，可供我国电影工作者和广大读者参考。 1.阿迈的食品杂货店·白天 这是巴波姆低租金住房区圣母磨坊街的一家卖时鲜蔬菜和水果的店铺。店前停着一辆404旅行小汽车，它在5月的太阳下闪着光，店主阿迈在接待一位女顾客。 阿迈：700……可以吗？ 女顾客：可以。我要一磅西红柿。 阿迈：一磅…… 女顾客：熟透的。 阿迈：噢，这都是熟的，嗯…… 女顾客：是做沙拉用的…… 阿迈：给。 突然，404旅行小汽车在一声可怕的轰隆声中爆炸了。 片头字幕…… 2.马维亚尔医生家·白天 一家私人诊所的马维亚尔医生，他走到家门口，脱下风雨衣。我们听见地区电视台新闻节目的开播曲。医生走进客厅。她的妻子面对电视，坐在一把大扶手椅里，她旁边的小桌上，有一些备用药品和一个托盘，盘里是残羹冷饭。医生俯身吻妻子。 马维亚尔：晚上好，亲爱的，请原谅，我回来晚了，一例难产……臀部先露出来，这就变成了剖腹产。 马维亚尔夫人：嘘……^ 医生端起托盘，出画。 3.电视屏幕上 记者在评述新闻。 电视记者：各位，晚上好，今天又有一辆汽车在圣母磨坊街被烧毁。而且这辆汽车又是属于一个移民家庭的。这是偶然的还是种族主义所造成的？下面是记者马丽一吉尔伯特的调査。 屏幕上，店主阿迈和偎依在他身旁的六岁儿子拉什。 记者（画外）：13点半在圣母磨坊街，突然发生爆炸。 阿迈：一辆崭新的旅行小汽车！可是你们看我剩下了什么！ 人群拥挤在被烧毀的汽车周围，有几台照像机在拍照。 人群中的一个男人（画外）：你的车用过两年了，阿迈！ 阿迈：可是保险公司对于刑事是不赂偿的，哼……倒霉的总是我们这些人。 4.马维亚尔医生家的厨房 医生放下托盘，开始收拾。 阿迈（画外）：……我们干活，我们老老实实的，好啦，有人感谢我们了？ 医生无声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白酒。 阿迈周围的一个人（画外）：干得好！ 阿迈（画外）：谁说的干得好？ 马维亚尔医生：好像你今晚吃得挺好，是吧，亲爱的？ 阿迈（画外）：捐税已经把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马维亚尔未人：嘘…… 阿迈周围的人们（画外）：哦……哦！ 医生喝下一杯酒。 阿迈（画外）：干吗“哦……哦”的！我是法国人！ 人群中有人吹口哨。 男乙（画外）：还有你妹妹！ 屏幕上的阿迈。 阿迈：警察应该照政府的章程办事。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要自己伸张正义了！ 男丙（画外）：随你什么时候，阿迈！ 厨房里，医生喝下了第二杯酒。 扶手椅中的马维亚尔夫人因疾病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马维亚尔夫人喃喃低语：真是可耻…… 医生默默地把酒瓶放回冰箱。 马维亚尔：你说什么，亲爱的？ 从医生的角度望去，扶手椅中的马维亚尔夫人显得十分渺小。 马维亚尔夫人：我说嘘…… 电视记者：三个年轻人被怀疑为肇事罪犯。片头字幕完。 5.格罗塞耶家房间·晚上。 在摊了一堆衣服的床上，吉斯莱娜和拉什像两条小狗似的在玩耍。 罗丝莱娜，戴着积满污垢的乳罩，妆化得一蹋糊涂，从衣堆里抽出一条裙子套在身上，用手把裙子弄平整，然后趴在地上，从床底摸出鞋子，站起身来。 阿迈（画外）：请你递一杯啤酒给我…… 吉斯莱娜：你的裙子上尽是脏点！ 罗丝莱娜：放开我！这看不出来，天快黑了！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那么，你说吧！ 罗丝莱娜穿鞋时弄坏了后跟衬皮。 阿迈（画外）：我再交给你一百法郎。 6.格罗塞耶家客厅·夜晚 莫莫、米利翁、托托和他们的父母格罗塞耶夫妇以及阿迈正围在桌旁赌钱，人们的眼里比任何对候都更具有猜疑的神色。这是最后一墩牌。莫莫把牌收敛走了。 格罗塞耶夫人：加油呀，我的托托。 阿迈宭促地：怎么？不是草花，是王牌！ 米利翁给阿迈换了一下牌：倒霉的阿迈，今晚，你什么也不明白！ 阿迈：怎么，我今晚什么也不明白？我明白这不是赌，这不合乎规则！ 格罗塞耶夫人：啊！一群劣等赌徒，真让我讨厌！ 莫莫低头看自己的手折。 莫莫：安静点，我没办法数了。喂，你输惨了，阿迈！ 阿迈：多少？ 莫莫：500。 阿迈：500？ 突然，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响了十二下。父亲抬头向女儿们的房间望去。 格罗塞耶先生：罗丝莱娜，这一定是找你…… 罗丝莱娜一边梳着头，从楼上跑进客厅。 米利翁做了个鬼脸：罗丝莱娜要找人算命去。 大家都爽快地笑起来。 格罗塞耶先生：既然不是输给阿拉伯人……嗯，阿迈！ 阿迈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是呀，这却令人感到愉快。 格罗塞耶先生：在法国人的桌上打牌，你应感到高兴！ 米利翁俯身向窗外望去。 一辆白色DS在下面等着。 莫莫（画外）：是什么车？ 米利翁（画外）：一辆DS。 莫莫：有好转啦！ 忽然，一辆小型卡车驶来停靠在DS的旁边。两个男人从车上下来。 米利翁转过身来说：22，是电业局的！ 格罗塞耶夫人：糟糕…… 阿迈做出要起来的样子。 格罗塞耶夫人：你别动！ 莫莫从椅上跳起来，旋即想起去拿桌子上的钞票。格罗塞耶夫人已经将钱抓在手里了。莫莫扑向楼梯平台，一把拔掉了直接与共用电表联通的装置，那是他们为偷电而私良安裝的。 妆化得像死人模样的罗丝莱娜，从莫莫背后走过，慢悠悠地下楼去了。 接着，看到格罗塞耶家楼梯间，有两个公务员艰难地爬着楼梯。 公务员甲：你可让我出动七次了，马沙尔。 公务员乙肯定并高兴地：头儿，我看见灯光了。他们搞鬼！这次我会逮住他们。 正下楼梯的罗丝莱娜与他们擦肩而过，她停在第二个人面前。 罗丝莱娜故作腼腆地：晚上好，米歇尔。 公务员乙惊呀地：你住在这楼里？ 罗丝莱娜：对，住在我父母这儿。回头见。 她接着往楼下走去。 公务员甲：你认识她吗，马沙尔？ 公务员乙含糊地：有点面熟。 7.格罗塞耶家楼梯平台/套房·夜晚 两个气喘吁吁的公务员敲格罗塞耶夫妇的房门。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谁呀？ 公务员甲：是电业局的。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请进！门是开着的。 他们推开门，发现这家人正在打扑克，只是几根蜡烛作为照明的。一直很有胆量的阿迈，此刻却用纸牌挡住了自己的脸。 8.勒凯努瓦家洗澡间·黄昏 勒凯努瓦夫人跪在浴缸前，戴着浴用毛巾手套，用力地给8岁的马蒂厄搓洗。 勒凯努瓦夫人：我们别忘了……耳朵背后…… 马蒂厄好像不喜欢这样，他撅起了嘴。他的妹妹、6岁的艾玛纽埃尔身穿便裙，站在凳子上梳着头发。 勒凯努瓦夫人继续给马蒂厄洗澡：后面也要梳到，艾玛纽埃尔，不然会打结的。 马蒂厄把腿伸到浴缸外面，勒凯努瓦夫人抓住了他。马蒂厄被弄痒了，咯咯地笑起来。 9.勒克莱尔将军林荫道·黄昏 一排树荫遮掩下的巴波姆富人区的豪华住房。一些窗户已经露出了灯光。一辆2CV汽车在中间房子前停下。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下车后按响了门铃。 10.勒凯努瓦家门口/客厅·黃昏 勒凯努瓦夫入打弁门。 奥贝尔日神甫出现在门口，他像个运动员。年轻，穿着深色衣服，翻领上别着一个小十字架。神甫身后是这家的老二皮埃尔（13岁）和老三贝尔纳黛特（12岁）。 勒凯努瓦夫人：噢！奥贝尔日神甫，晚上好！ 贝尔纳黛特、皮埃尔：晚上好，妈妈。 奥贝尔日神甫：我把你的两个大孩子带回来了。 勒凯努瓦夫人：太好了。勒凯努瓦正要去找他们。（对客厅）勒凯努瓦，奥贝尔日神甫把孩子带回来了！ 勒凯努瓦先生（画外）：谢谢，这太好了！ 奥贝尔日神甫：我还想顺便看看我们的瞻礼的准备情况。我不妨碍你吧？ 勒凯努瓦夫人指着在楼梯台阶上玩耍的马蒂厄和艾玛纽埃尔：一点不妨碍，我刚给两个小的洗完澡。 两个大孩子把各自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 奥贝尔日神甫：今晚的教理课上得很好。皮埃尔表现得积极。 皮埃尔做了一个得意的小小的滑稽动作。 贝尔纳黛特：我答对了九个有关福音书的问题。 她一边高兴地跺脚，一边摆弄着自己的短衬裤。勒凯努瓦夫人悄悄地制止了女儿的动作。 勒凯努瓦夫人：吃饭前你们先去洗一洗吧。 孩子们上楼梯。勒凯努瓦夫人向客厅走去。 勒凯努瓦夫人：奥贝尔日神甫，请跟我来。我这就给你看看已准备好的。惭愧！我只做了20块小台布，衣服还没有开始做呢。 奥贝尔日神甫：不过，马丽埃尔，这已经了不起了，今天才15号！ 勒凯努瓦先生坐在椅子上看报，欲起身。 奥贝尔日神甫：忙你的事吧！晚上好！ 勒凯努瓦先生：晚上好！ 勒凯努瓦夫人将小台布裹进一个包里。 勒凯努瓦夫人：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德奈克坦夫人将占有一个摊位，她要和两个女儿以及她的小姨做红果糕点！ 奥贝尔日神甫：那好极了！干得不错，马丽埃尔！ 长子保罗突然走进客厅，他的个子很高，看样子是发育得早，上唇已生出细软的小胡子。 保罗：妈妈，我摆餐具吗？ 勒凯努瓦夫人：摆吧，让弟弟妹妹帮你。 奥贝尔日神甫：晚上好，大个子！ 保罗：晚上好，神甫。 奥贝尔日神甫：瞧，我可想着你呢！今年夏天在布舒龙峡谷要办一个皮划艇培训班！你应该报名。 保罗：真的？那我可喜欢了！ 勒凯努瓦先生站起身：太棒了。 勒凯努瓦夫人将包裹递给神甫。保罗打开通厨房的门。 勒凯努瓦先生：这对保罗大有好处！ 奥贝尔日神甫：嗯，你们家真香啊！ 勒凯努瓦夫人微笑地：星期一，吃饺子！ 勒凯努瓦先生走近神甫：留下吃晚饭吧！ 神甫：谢谢。已经太打搅你们了。我走了。 勒凯努瓦先生：我送送你。^ 勒凯努瓦夫人：明晚排练时见，神甫！ 保罗和弟妹们将餐具已摆好了。神甫和勒凯努瓦先生已走至门厅处。 勒凯努瓦先生指着报纸说：看圣母磨坊街爆炸的新闻了吗？ 神甫：看了，这个区令人忧虑呀！尽是少年犯罪！ 勒凯努瓦先生：难道责任真在于孩子们吗？恐怕更多的是在于他们的父母身上。 神甫：当然，不过还是让人担心。晚安！ 勒凯努瓦先生：晚安。 勒凯努瓦夫人在楼梯下喊孩子们：皮埃尔！贝尔纳黛特！你们好了没有？ 她向丈夫转身：让，想什么时候吃就吃吧！ 勒凯努瓦先生：好极了！那入席吧！ 11.诊所·白天 身材魁梧，但步态并不一定的马维亚尔医生路过接待室。 女护士在接电话：请别挂断，早上好，医生。 马维亚尔微笑地：早上好。 医生继续在走廊里走着，刚他要伸手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时，那门突然打开了。女护士若塞特注视着他。 医生心不在焉地看了看若塞特，而她仍专注地盯着医生，胸部一起一伏地：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等你！ 医生猛地推门进屋，问道：七号一直发烧吗？ 若塞特跟进屋，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若塞特：我不在乎七号发不发烧！我看得出，先生昨晚依然和你的妻子很热火！ 医生朝若塞特转过身，他突然间显得很疲倦。 马维亚尔医生：耐心点，她有病。 若塞特：耐心点！我耐心了14年了！我等先生下决心已经14年了！我再也忍受不了！ 在若塞特发作的时候，马维亚尔无表情地穿上工作衫，从冰箱中取出一瓶白酒，自斟了小杯，然后查阅起几份血液分析单。 若塞特：我甚至问我自己在等什么！一个该死的诊所里的该死的医生！你可以申请诺贝尔奖了！你心安理得了！ 马维亚尔：苏里耶夫人的血液分析怎么样？ 若塞特狂怒地：跟你一样，毫无意义！ 马维亚尔继续看X光照片。 若塞特：我跟你说话时请你看着我！我也是一个有病的人！ 马维亚尔慢慢地抬起头，注视着她：嘘…… 他朝她走去，她退向墙壁。 若塞特：你可以这样做，你再不会感动我了！ 医生走到她跟前：嘘…… 他将她靠在墙上。 若塞特：我好了，听见了吗！？谢谢你的治疗，医生！ 医生把手放到若塞特的左乳上，慢慢地、无声地揉捏起来。若塞特一下子安静下来，她向后仰着头，胸部急速地起伏着。 马维亚尔低声说：好，小小的发作结束啦！ 若塞特喘着气：是的。 马维亚尔：好……可以去照顾勒贝格夫人了。可以开始工作了。 若塞特舒出一口气：对…… 马维亚尔：去吧，小疯子！ 12.格罗塞耶家·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嘴部特写。她用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查看自己的牙齿。她身穿一件粗糙晨衣，头上涂满了生栗子色的油脂。在她身后，罗丝莱娜在给她染着最后几绺头发。罗丝莱娜站在她的身旁，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着染料碗，一边欣赏着母亲。 罗丝莱娜声嘶力竭地唱起流行歌曲，格罗塞耶夫人也随声附和地哼起来。 桌上有一张坎·诺瓦克的照片，格罗塞耶夫人将照片抓在手里，却有些担忧地：罗丝莱娜，你肯定会是这样吗？ 罗丝莱娜：肯定，这是玫瑰红葡萄酒！ 格罗塞耶夫人把小镜子拿到自己的三角裤前，出神地沉思起来。 格罗塞耶先生在一个角落里继续用纸牌占卜。 阿迈神色紧张地从门庁走来，后面跟着儿子拉什。阿迈将两个包裹放在地上。 阿迈：莫莫和米利翁在哪儿？ 没人回答。 阿迈：我需要他俩！警察整天在铺子周围来回地寻找着，真让我讨厌！他俩应该帮我这批劣货藏到你们的地窖里去！ 格罗塞耶夫人：冷静！冷静！这阿拉伯人却自以为是谁？请别拘束。但别把脏东西放在地板上！由于他该死的杂货店，警察已经找到我们门上来了！ 阿迈壮着胆子地：光临我那该死的杂货店，包你们满意，不会宰你们的！ 格罗塞耶夫人：你听见啦，孩子爹！告诉他在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我们在阿拉伯人的杂货店里干的事…… 格罗塞耶先生镇静地：我已经告诉他了。 罗丝莱娜劝着母亲：别这样激动！你会把身体弄坏的！ 阿迈：好，好……我懂了，这就走！ 格罗塞耶先生连头也未抬一下：把你的脏东西拿到他们屋里去。莫莫知道该怎么办！ 罗丝莱娜朝着始终一个人待在客厅里的拉什挤眉弄眼。 阿迈把两个包裹向房间里转移，嘴还低声抱怨着：臭女人！ 人们听见一家之父格罗塞耶的声音。 格罗塞耶先生（画外）：嘿，阿迈！别忘了把沃斯塔酒拿上来，都渴了！ 罗丝莱娜（画外）：还有去指甲油的溶剂，我已经没有了！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那个《侦探》，你不是星期二收到吗？ 阿迈在门厅那儿又一次犯傻了，抬头望着天花板，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阿迈：好，那莫莫什么时候回来？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不回来，他有活儿！ 13.河边·白天 莫莫郝米利翁坐在个斜坡上。他们的摩托车头盔放在旁边，身后是一堆矸石。 米利翁查看一只袋子里的东西，从中拿出一张身份证。 米利翁：热尔梅娜·勒费弗尔。1908。喂，这老太太昨天死了！ 莫莫手里拿着一些钱在数说着：450……500……550……620！（抬头看了看米利翁）你把它扔掉！（米利翁撕扯身份证）那个小钱包里有多少钱？ 米利翁：39法郎，一个带眼的硬币，一枚破纪念章和一枚土耳其小银币。这个支票簿怎么处理？ 莫莫：把它扔掉。 米利翁撕扯支票簿。 莫莫：那个票夹子里有什么？ 米利翁：一个红证件，一张照片。 特写：一个1914年战争中的士兵在堑壤里的照片。 莫莫：扔了它！ 米利翁撕照片。莫莫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和一支钢笔。 米利翁：把这个包留给罗丝莱娜。 莫莫：不。弗兰克说过什么也不应该留下。 米利翁将撕碎的纸片放进袋子。又加进一大块矸石。他站起身，猛跑两步，将袋子抛向矸石堆的后面。我们听到重重的“啪嗒”声。 米利翁：一路平安！ 莫莫依然坐着，屈膝地在小本子上写着。我们看见在“星期二，一个锡锭865法郎”的下面，他又加上了“星期一，热尔梅娜659法郎”。 14.诊所的X光室·白天 阴暗的房间里，两个人影在工作台上搂在一起。 女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对，路易，对，对，路易，对，对，路易！ 男人：嘘，嘘…… 女人转而低声地：对，路易，对，对，路易！ 15.诊所候诊室·白天 在走廊上，马维亚尔医生和若塞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关上身后的一扇门，那上面写着“注意X射线”。 他们又变成正经的医生和顺从的护士了。 马维亚尔：今天下午我给谁诊断？ 若塞特冷淡地：其中有你亲爱而又温柔的勒凯努瓦夫人…… 马维亚尔：她主要是有一个好看的屁股。 若塞特：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来到了候诊室，那儿有两、三个女病人在看着书报以消磨时间，勒凯努瓦夫人坐在一旁。 马维亚尔：女士们，你们好。（对勒凯努瓦夫人）你好，马莉埃尔。 勒凯努瓦夫人：你好，医生。（起身）你好，小姐。我不可饶恕，星期一没像答应的那样去看科莱特。不过，我知道她好一些了。 医生俯身将手指放到勒凯努瓦夫人的项链上。 马维亚尔：马马虎虎吧……这项链很漂亮！ 若塞特令人销魂地瞟了一眼医生。 勒凯努瓦夫人：是的，我很珍惜它，是我祖母给我的。 马维亚尔：让和你的小家都好吗？ 勒凯努瓦夫人：很好。 若塞特插话：贝尔纳黛特呢？ 勒凯努瓦夫人（诧异地）：很好，谢谢。 马维亚尔扶着勒凯努瓦夫人的肩膀，显得有些亲密的神情将她带到办公室。 马维亚尔：没什么严重的吧，马莉埃尔？ 勒凯努瓦夫人：没有，一点常见的小毛病。 马维亚尔：那让我来看看。 他推开门，让勒凯努瓦夫人进去，然后转身朝着一直试图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若塞特。 马维亚尔：谢谢，若塞特，这不用操心！ 若塞特吃了闭门羹。 若塞特：你们干什么？别人在电话里等你一个小时了！ 16.勒凯努瓦家女儿的房间·白天 暴雨打在玻璃窗上。艾玛纽埃尔在睡午觉。贝尔纳黛特胡思乱想着，在房间里无声地走来走去，手里摆弄着一本书，她用伤心的目光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转身走出房间。 17.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餐厅被改成了缝纫间。勒凯努瓦夫人坐在缝纫机前。在她身后，小保姆马丽一泰雷斯在烫着衣服。 贝尔纳黛特进来时，她母亲刚刚把缝纫机停下，她把一件为神甫节准备的“蜻蜓”式服装递给马丽一泰雷斯。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请你用湿布把小翅膀压压平。 马丽一泰雷斯带鼻音地：好的，夫人。 勒凯努瓦夫人：唉，你在这做什么？ 贝尔纳黛特：我不知道做什么。 贝尔纳黛特站在母亲面前。 勒凯努瓦夫人：去和谢洛特玩会儿吧。 贝尔纳黛特：她跟她妈妈到巴黎读书去了。我们为什么总不去巴黎呢？ 勒凯努瓦夫人往机器上放了一个梭芯：别说傻话，贝尔纳黛特。去巴黎干什么？走吧，自已找点事。 贝尔纳黛特：我无事可做。 勒凯努瓦夫人微笑地：去吧，总会有点小拿可做的！ 贝尔纳黛特在缝纫机重新开动的声音中出去了。 18.父母的房间·白天 贝尔纳黛特轻轻地走进房间。她走向衣橱，将衣橱打开。 19.楼梯平台·白天 摄影机从室内将房门摄入镜头。从楼梯上传来说话声。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小伙子们，来尝尝！我做了牛奶煮的饭。 男孩们（画外）：噢！太棒了！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对艾玛纽埃尔）：我的小女儿睡得好吗？去找马丽一泰雷斯，她要给你吃点心了。唉，贝尔纳黛特她人呢？ 20.父母的房间·白天 房门突然开了，勒凯努瓦夫人出现在门口，她一下子目瞪口呆了。 反打镜头：贝尔纳黛特穿着母亲的内衣。脸上的脂粉涂抹得像个妓女。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我的天……（走向女儿）你这是怎么了？你简直疯了，孩子！这么不懂事！（迫使女儿照镜子）看见你自己了吗？ 贝尔纳黛特往镜子看了看，显出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勒凯努瓦夫人将女儿带向洗澡间。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我有时真不理解你的心思。 21.堂区节日大厅·夜晚 特写：舞台幕布前的奥贝尔日神甫。他两颊通红，用吉他自己伴奏，节奏感极强地唱着一首可怕的摇摆舞曲。 奥贝尔日神甫唱着：他回来时，天将大亮欢迎爱情的发明家。那是在牛栏的尽头，玛利亚生下了他，没有人想要他……耶稣回来了，回到了你们中间。从高高的十字架上，为我们指示道路，你是那样的熟悉它…… 幕后镜头。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笑一下，笑一下，注意节奏…… 大厅里群情振奋。人们在合唱，彩纸屑和彩色纸带漫天飞舞。 雷鸣般的掌声。 奥贝尔日神甫从幕后请出“他的夫人们”一起谢幕。人们向她们欢呼。 22.教室·白天 学生们看上去都是贫民区居民的子弟。身体结实的小学教师一边踱步，一边给学生们听写。学生们埋头写字。教师走到托托旁边，只见这个学生（总是吐着舌头）正全神贯注于别的事情：画法国地图。老师似乎没有因此被打扰，继续工作着；托托抬头，用眼光寻求老师的赞许。 老师看到托托立即坐得挺直了…… 从敞开的窗户传来喊叫声：托托！ 托托的脸上闪现出微笑。 托托：莫莫！ 他跳起来，从教师眼皮底下穿过教室，奔向窗边，在那儿我们看见了莫莫和米利翁。 莫莫：钥匙！ 托托：什么钥匙！ 莫莫：地窖的钥匙，在哪儿呢？ 托托在自己的钥匙串上乱找。老师走到窗前。 老师厌烦地：别不好意思，格罗塞耶，不要客气！ 莫莫和米利翁露出无拘束的神情。 米利翁：我们只是来问弟弟一点事情。 老师：你们什么时候上学去？ 莫莫：我们得了流感。 老师：但愿不太产重…… 莫莫：不重，已经好些了！ 一些孩子们抬起头，嬉笑着。托托摇晃着他那一大串钥匙。 老师把头伸向窗外。只见三个孩子躲在墙后，两个红棕头发，一个棕色头发。 老师：藏在墙后两的是拉比特和伊莫尔吗？嗯，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暂且告诉你们的父母，我想见见他们。 米利翁：为什么？ 老师：再这样下去，这里不是你们要上的第三次补习班了！而成少年犯教养所了！ 莫莫：我父母……他们度假去了！ 老师：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 莫莫和米利翁嬉笑着溜走了。老师狠狠地将窗户关上。他竭力镇静下来。 老师催促着托托：回座位上去！ 他转身朝着全班。 老师：第一个打开…… 23.若塞特的套房·白天 在门口，若塞特面对着一个年轻的送货员。 送货员：小约翰先生给您挑选了一瓶新到的勃良第白葡萄酒。橄榄鸭放到烘炉上，小火烤一刻钟。好喊，就这些。 若塞特接过送货员的包：很好，非常感谢。 送货员：好啦，祝您午餐愉快。 若塞特：谢谢，再见。 若塞特关上门，从包内拿出酒瓶打开，放入一个冰桶内。 她高兴地注视着自已布置好的餐桌。 门铃声。若塞特开门。 马维亚尔医生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脱掉风雨衣和围巾，随手塞到若塞特怀中。他发现桌上的酒瓶，立即倒了一大杯，一饮而尽。若塞特欣喜若狂。 若塞特：你好。 马维亚尔：好啊，我对自己毫不吝啬……再年轻一点……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向若塞特收拾得一尘不染的两小间房子走去。若塞特将两块船形的糕点放到烘炉上，拨好了定时器。 马维亚尔（画外）：若塞特，你干什么呢？ 若塞特激动地：我就来，就来…… 她向房间走去，镜头停在烘炉上。 几分钟以后，马维亚尔从房间里出来，重整了整领带。若塞特跟出来，努力想清醒过来。马维亚尔抓起风雨衣穿在身上，又自斟了一杯酒喝了。 若塞特脸色发白：你这就走？你不想吃点什么？ 马维亚尔：不想吃，我真的不饿。你知道，我很高兴，我终于找到了在贝伊赫斯注册的《拳击》完整版本的小盒子（指了指手中的塑料提兜）。 若塞特脸色越来越变得苍白：了不起…… 马维亚尔：只此一次，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马上回家听信儿，你想…… 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明天见，小疯子。 门“哐”地一声在若塞特面前关上了。她仍然不却所措。 烘炉的闹铃尖叫起来。鸭子熟了。 24.格罗塞耶家起居室·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躺在长椅子上，她的脚指甲涂成了翡翠绿色，脚指之间塞着棉花。收音机在她旁边，她收听着占星术，手里翻着《侦探》杂志。 广播：……整天因家庭关系忙得不可开交。尤其要提防有关金钱的纠纷，那会让你吃亏的…… 格罗塞耶夫人将音量调大。 广播：看看狮子座，今天是持续的晴天。不久有一笔进款，特别是一件意外的礼物……室女座第一度的本地人将看到…… 两只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格罗塞耶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她把那双手从眼睛上挪开。是弗兰克，他是个瘦高个、英俊、好打架的男孩子，身上的衣服绷得紧紧的，虽是一身白，但脏得叫人恶心。 格罗塞耶夫人髙兴得几乎落泪：亲爱的耶稣，我的弗兰克！ 她抱住他猛亲一阵，就像是对未婚夫而不是儿子。 弗兰克：妈妈！你的头发！ 格罗塞耶夫人：你喜欢吗？ 弗兰克：不。 格罗塞耶夫人：好啊！他们把你放了。让我看看你！噢，你漂亮极了！ 弗兰克：妈妈！ 25.勒凯努瓦家客厅·黄昏 全家人围在钢琴周围，皮埃尔依然坐在琴前。那站在旁边的勒凯努瓦先生向大家转过身。 孩子们几乎齐声地，生日快乐！ 勒凯努瓦先生：谢谢，孩子们。（对皮埃尔）好极了，儿子，你取得了很大进步。 皮埃尔腼腆地笑了。 勒凯努瓦夫人：你们知道吗？皮埃尔为今天进行了加倍的练习。 贝尔纳黛特：有朝一日，他将成为一位著名的钢琴师！ 贝尔纳黛特高兴得直跳。 勒凯努瓦先生：我们的贝尔纳黛特总是这个样子。你可快要工作了。这已经不得了了！ 贝尔纳黛特有所醒悟的面孔。 长子保罗递给父亲一个盒子。 保罗：爸爸，这是送您的礼物。 父亲撕着包装纸。一家人愉快地围在四周。 勒凯努瓦先生：是什么？……噢，一件420救生衣！多么好的主意！ 勒凯努瓦夫人：是啊，我觉得你去年8月15日赛船时丢了你那件救生衣…… 勒凯努瓦先生把黄色的救生衣套在身上。 勒凯努瓦先生：今晚不要回忆过去倒霉的事！再说，这件黄色的要好得多。 艾玛纽埃尔：不，这是我做的！ 马蒂厄：啊！ 他查看起救生衣背后的索扣。电话响起来。 勒凱努瓦先生：电话！电话！ 他走去接电话。 马蒂尼：：他好像很满意…… 父亲拿起耳机听着。神情变得严肃了。 勒凯努瓦先生：喂……不！噢，我的天！ 26.巴波姆大街·白天 长长的送葬队伍跟随着一辆灵车。队伍中可见若塞特和勒凯努瓦夫妇。独自领头紧跟在灵车后面的是马维亚尔医生，他两眼无神，身体时而前俯、时而后仰。 27.墓地·白天 墓穴里，一锹土刚刚撒到棺材上。接着是第二锹。第三锹土明显地非常多（在一声可怕的撞击声中，可能连铁锹也掉了下去）。镜头上移，映出若塞特，她对自己刚刚产生的声音无动于衷。医生的面前，一个姑娘等着向他表示慰问。轮到勒凯努瓦夫妇了。医生的悲伤似乎到达到了顶点。 勒凯努瓦夫人非常温和地：亲爱的路易，振作起来！她也会要你这样的！这种时刻你不该一个人。到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吧。 医生注视着墓穴中的棺材。 马维亚尔心不在焉地：我永远不能代替她…… 一位夫人：请接受我衷心的慰问。 勒凯努瓦夫人深情地握了握医生的手，然后离去。另一位女人出现在医生面前，她停顿了一刻，然后撩开面纱。是若塞特，她的妆比平日浓艳得多，眼睛闪着光芒，漂亮极了。 若塞特滑稽地仿效勒凯努瓦夫人说过的话：亲爱的路易，振作起来！这种时刻你不该一个人。到我那儿去住一段时间吧…… 医生缓缓抬头，与若塞特互相对视。 马维亚尔：我永远不能代替她。 若塞特仍然无动于衷，旋即利索地放下面纱。 28.若塞特的套房·黄昏 若塞特还是在墓地的那身装束，她坐在写字台前。她在蓝色的信笺上写完了一封信，将信纸装入信封，用舌头在信封的V字形口舔了舔，然后把它封好。 29.巴波姆街道·夜晚 若塞特小心地将三个蓝信封投进了邮筒。 30.若塞特的楼房·白天 这是一座小住宅楼，楼前沿着人行道，停着一辆白色汽车，它后面的行李箱打开。若塞特把几口提箱和纸板盒塞到里面去，然后关上盖子，钻入汽车，发动起来。 若塞特（画外）：可怜的路易啊，你不能代替她！在墓地，几乎看不出你的悲伤。确实，真该在白石碑上记下这一天。你不仅失去了你的爱妻，而且还将丢掉你的职业、你的名声和你的生活，我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你彻底搞臭。 31.马维亚尔医生家客厅·白天 百叶窗都关闭着，没有刮净胡子的医生坐在扶手椅里，看着手中的一封蓝信。若塞特的声音在继续回响。 若塞特（画外）：偿还你过去的作恶的时候来到了。为我蒙受的所有屈辱，为娶我的许诺，为你不让我保留的那个孩子，为我一个人伴着眼泪度过的那些圣诞节。尤其是12年以前那个圣诞节，我流的眼泪比任何一次都要多。你记得吗…… 32.诊所·12年前的圣诞之夜·夜晚 年轻的若塞特在台子上将一个婴儿裹在襁褓内。她身后有两个摇篮。再远一些，马维亚尔医生卷起袖子洗手。 若塞特（画外）：你亲爱的朋友勒凯努瓦夫人碰巧和另外一个女人同时生产。像往常一样，你让我对她们施行了麻醉，便她们免得大喊大叫。我并没把这当一回事，我很高兴。那是圣诞节。并且我和你在一起。分娩很顺利。两个孩子都降生了。这是一个奇迹！ 医生往一把椅子上坐，险些坐空，可能像往常一样喝醉了。若塞特瞟了一眼医生，查看是否一切正常。 马维亚尔：你把产妇都送回病房了吗？ 若塞特：当然。 她继续忙碌着。她写了两个标签，分别挂在两个摇篮上：勒凯努瓦——蓝色，格罗塞耶——粉红色。 医生走近，手中拿着一杯白酒。 马维亚尔：格罗塞耶，勒凯努瓦。好啊！他们带着不同的运气步入人生，两个耶稣！ 门开了，一女护士出现在门口。 女护士：医生，你妻子来电话，她问是她到这儿来，还是您直接去找她吃年夜饭？ 马维亚尔：我直接去，我这儿结束了！ 正弯腰查看摇篮的若塞特一下子跳起来。 若塞特：嘿！你说过我们一起吃年夜饭的！ 马维亚尔：我们不吃了！ 医生解工作服的扣子，他里面穿的是夜礼服。 若塞特结巴地：你是刚刚知道？你可什么也没跟我说过…… 医生拖着步子，把工作服扔到椅子上。 马维亚尔：听着，若塞特，你别再犯毛病！ 若塞特：不过，这不可能…… 马维亚尔厌烦地：以后还有圣诞节，我们有机会一起吃年夜饭！ 若塞特：你是个没心肠的人。 医生叹气。若塞特站在屋子的中央。 马维亚尔：好啦，我得走了……有话明天再说。 医生走近发呆的若塞特，在她前额上吻了一下。 马维亚尔：听话，好好照顾勒凯努瓦夫人。圣诞节快乐，若塞特！ 医生出去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两个新生儿哭叫起来。 若塞特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她忍住眼泪。她看看这个婴儿，又望望那个婴儿，她再也不能忍受他们呱呱地哭了。她咬了咬牙，扯下挂在摇篮上的那两个写有姓名的标签。 若塞特：他们都将为我进行补偿！ 她朝一个摇篮俯下身。抓起一个婴儿的手腕，开始取下写着名字的小手镯。 门突然开了。刚才那位女护士走进来。 女护士：勒凯努瓦先生刚到。他想知道…… 若塞特急忙地：是个女孩！ 33.马维亚尔医生家客厅·白天 医生倒在椅子上，晃着胳膊，手里捏着那封蓝色的信。他极度的沮丧。 马维亚尔：坏女人……坏女人…… 34.勒凯努瓦家门厅·白天 勒凯努瓦家的五个小天使呆在洗脸间的门外，他们对刚才门里传出的声音仍惊魂未定。又是一阵可怕的呕吐声，听上去有人正在翻肠倒胃地呕吐。 门突然开了，勒凯努瓦夫人出现在门口，她正好与贝尔纳黛特脸对脸。 又是一阵呃逆翻上来，勒凯努瓦夫人急忙地奔向楼梯。 在门厅的另一端，勒凯努瓦先生刚刚到家。他看见孩子们聚集在一起，妻子在楼梯上消失了。 勒凯努瓦夫人：不，不，这没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35.格里塞耶家·白天 米利翁高声为家里人读着第三封蓝色的信。大家专心地听着，尽管米利翁在每个词上都要打磕巴。 米利翁：……这一切是为了告诉你们，12年来，你们养活了一个小资产者、电业局长的儿子。莫里斯·勒凯努瓦。 所有的脑袋一下子都转向莫莫，他和别人一样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 米利翁（画外）：作为纪念，附上小手镯。 全家人注视着莫莫，同时在手中传递着小手镯。 格罗塞耶夫人：他妈的！这些混蛋！他们把电业局局长的儿子塞给了我们！ 人们的目光越来越阴沉。莫莫感觉到“风向”变了，他站起身。小手镯传到他的手里，他凝视着大家，心中紧张地思索着。八张怀有敌意的面孔正对着他。 莫莫像是为了自救似的：这是一个意外的赚钱机会。 36.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夜晚 抽水马桶水箱放水的声音。 勒凯努瓦夫人回到房间，她身穿睡衣，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并且一直在抽噎。她走向床铺。 勒凯努瓦夫人：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在床上坐着，他很镇静，而且总是很自信。 勒凯努瓦先生：马莉埃尔，我恳求你，冷静！振作起来！这是上帝安排给我们的一次新的灾难。必须善于战胜它。 勒凯努瓦夫人倒在床上，将背朝向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无论如何应该避免这起丑闻牵连这两个孩子。至于马维亚尔，他将离开城市，这是他最可行的办法。 勒凱努瓦夫人哼哼唧唧地：那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马莉埃尔，我想过了。我们不能继续剥夺莫里斯本应该受到的教育了。 勒凯努瓦夫人咕哝着：哈……哈…… 勒凯努瓦先生：另一方面，今天就抛弃贝尔纳黛特，好像完全没有理智，甚至是犯罪。她也是我们的女儿，是主把她给了我们。 勒凯努瓦夫人：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总之，我想那些人生活一定很困难。我们提供一些资助想必会有助于事情的解决。 最后一句话使妻子突然受到启发，她马上停止了哭泣。 勒凯努瓦夫人咬紧了牙：你要谨慎行事。 37.勒凯努瓦家·白天 从街头望去，勒凯努瓦先生在台阶上吻别妻子，后者一半身子还缩在门后。他穿过房前的小花园，向汽车走去。接近镜头的时候，可见他像现金护送员似的手中牢牢提着一个小旅行袋。 38.格罗塞耶家里·白天 勒凯努瓦先生拘谨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紧裹着风雨衣，两手戴着手套，扶着膝盖上的小旅行袋，两眼不安地左顾右盼。 勒凯努瓦先生：当然，莫里斯愿意时，他可以来看你们。不过，开始的时候，我想最好不要让贝尔纳黛特知道这些事。 镜头拉开，我们看到客厅的全貌，桌子的一边是勒凯努瓦先生，另一边是格罗塞耶家一大部分成员，他们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小旅行袋。 格罗塞耶夫人：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好…… 勒凯努瓦先生：这是个脆弱的女孩子，这样的打击…… 格罗塞耶夫人：她脆弱？……好吧，帮人帮到底吧。 沉默。 罗丝莱娜边梳头边围着桌子转圈，她向勒凯努瓦先生递了一个媚眼。 罗丝莱娜为了打破沉默：您想喝点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不，谢谢，小姐。 终于，勒凯努瓦先生把小旅行袋放在桌上并打开了它。格罗塞耶一家都凑上来。 勒凯努瓦先生：好，这是两万法郎，如同约定的一样数目。 格罗塞耶夫人：不是说两百万吗？ 勒凯努瓦先生：1959年以来，夫人，两百万生丁就是两万法郎。 格罗塞耶夫人：我相信你！ 格罗塞耶夫妇愉快地看着那装钱的小口袋。弗兰克索性抓走了一张一百法郎的票子。 格罗塞耶夫人对罗丝莱娜说：把我的包拿来！ 格罗塞耶将钞票从一个袋里挪到另一个袋里时，突然，门开了，莫莫和米利翁走进来。 勒凯努瓦先生不安地打量着他俩，辨认着那一个是莫里斯。莫莫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用脸往肩膀上蹭，这是他的怪癖。 勒凯努瓦先生惊讶地看着他。 格罗塞耶夫人：这就是莫莫。你到哪去了，搞得这么脏。噢……瞧，这是你爸爸！ 她装出替莫莫掸着套领线衫的样子。莫莫冷酷地望着父亲。勒凯努瓦先生向莫里斯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他的肩膀。 勒凯努瓦先生：你好，莫里斯。 莫莫无动于衷，只是伸出了手：你好！ 39.巴波姆·白天 城市的各种各样的画面。警察在十字路口指挥交通，一条狗跑过人行横道线，妇女们购物，汽车在行驶，一座房屋正在重新粉刷，有人拆除了写有“马维亚尔医生”的牌子。四周显得阳光朋媚。 40.教室·白天 一学生考卷的特写。 一只手写出：莫里斯·勒凯努瓦，六年级B班。镜头上移，映出莫莫：头发一边倒，鸡心领毛线衣，白衬衣，他全神贯注。教室的尽头挂着罗马教皇的巨幅画像。 教师（画外）：题目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宮廷生活”。下课交卷。 41.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铺好了桌布，摆上一套银餐具。莫里斯背着书包进来，在桌子的一端坐下，一边一点一点地吃巧克力，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马丽一泰雷斯。她正津律有味地吃着一种蔬菜。 莫里斯沉思一会儿问着：我们有银餐具呀！你信这很值钱吗？ 马丽一泰雷斯：当然很值钱，再得到可就难了。 莫里斯继续慢慢吃着：这值多少？ 马丽一泰雷斯：至少一万法郎。 莫里斯惊愕地：一万？加上其他的这些，可以值几百万！ 他轻轻抚摸一个盘子的边儿。 马丽一泰雷斯：这个吗，当然…… 勒凯努瓦夫人进房间。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你肯定没有别的事可干吗？ 莫里斯继续他的思路说着：马丽一泰雷斯说这得要一大笔钱呢。 勒凯努瓦夫人谦逊地：她夸大了，我们并没有买，这是别人送的结婚礼物，还有许多东西是你奶奶给我的。快点吧，亲爱的，不然，你上英语课要迟到了。 莫里斯吻了母亲一下出去了。 勒凯努瓦夫人若有所思地转向马丽一泰雷斯。 勒凯努瓦夫人：你的肚子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马丽一泰雷斯：哪里，夫人！我的肚子一直有点大。也许是我的裙子太瘦了。 42.勒凯努瓦家餐厅·夜晚 全家人在用餐。勒凯努瓦夫人摆上鱼，她的丈夫用长颈大肚瓶在杯里倒饮料。 贝尔纳黛特：谢谢。 勒凯努瓦夫人：马蒂厄，你的盘子。 马蒂厄：不要太多。 勒凯努瓦夫人：这是含磷的。 艾玛纽埃尔：为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如果你刚喝完热汤就喝冷的，你牙齿上的珐琅质就会脱落的。 艾玛纽埃尔：啊，是啊！ 莫里斯来了，他在妈妈旁边的银菜盘上放了米饭。作为装饰，他把香芹的杆像种树似的插在米饭里。 勒凯努瓦夫人：装点得真好看！ 莫里斯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勒凯努瓦夫人给孩子们盛米饭。 马蒂厄：莫里斯用了一个星期天的盘子。 艾玛纽埃尔：这不是星期天…… 莫里斯咧嘴笑着：我觉得银盘子更漂亮。 勒凯努瓦夫人得意的笑脸。 莫里斯回到位子上，把装鱼的餐具摆整齐。 艾玛纽埃尔：有鱼刺……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你的盘子…… 莫里斯伸出已盛有鱼的盘子。母亲为他添了米饭。 勒凯努瓦夫人对艾玛纽埃尔说：没刺了，我把刺都给你挑出来了！ 莫里斯用怀疑的眼光观察了自己盘里的鱼，又悄悄看皮埃尔怎样吃鱼，然后才模仿着吃起来。 勒凯琴瓦先生：我还没有告诉你，马莉埃尔，埃斯贝拉尔夫人要求提前退休。 勒凯努瓦夫人：已经要求了？ 勒凯努瓦先生：是的。 43.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皮埃尔、马蒂厄、贝尔纳黛特和保罗坐在花园里。他们在听莫里斯讲故事，一个个惊奇地张大了嘴。 马蒂厄：你大哥为什么进了监狱？ 莫里斯：为了让我们有吃的，他去偷东西。 皮埃尔：为这个进监狱不公平。 莫里斯：是的，我知道。 保萝：你父亲不工作吗？ 莫里斯：我父亲的肚子在阿尔及利亚被手榴弹炸伤过。 孩子们：哎呀呀！ 贝尔纳黛特：你母亲呢？ 莫里斯：她有很多家务事，洗衣洗碗，带两个小的，三个小时给爸爸换一次药……我妈妈老是唱歌，她原来想当歌唱演员呢。 贝尔纳黛特：我也是！ 皮埃尔：你再也不看望他们了吗？ 莫里斯：我得问问保罗和爸爸妈妈。 44.勒凯努瓦家楼梯/洗澡间·白天 莫里斯在楼梯底下，一身节日打扮。 保罗（画外）：去问问妈妈，莫里斯。 莫里斯三步并两步跑上楼梯，遇见贝尔纳黛特。 莫里斯：妈妈在哪儿？ 贝尔纳黛特：在洗澡间。 莫里斯来到洗澡间门前。门微开着，他不由紧张起来。勒凯努瓦夫人刚刚出浴，正在擦干身体，没有抬头看镜子。 莫里斯欣赏而又严肃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掩上门，走下楼梯。 保罗：她说什么？ 莫里斯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手摸着太阳穴，想了想：她说可以。 〔上篇结束处情节：第44节，在勒凯努瓦家，莫里斯准备去看望自己家人，保尔让他问问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见她正在洗澡，不好意思去问，只得回答保尔说：“她说可以。”〕 45.勒凯努瓦家客厅·黄昏 让和马莉埃尔结婚照片的特写。 莫里斯正在看家庭影集，他是坐在大客厅里。气氛平和而安静。父亲在看报，小弟小妹在玩骨牌，皮埃尔在钢琴上作音阶练习。 勒凯努瓦家的生活一幅幅地展现在莫里斯的眼前：婚礼，出生，洗礼，圣诞树和礼物…… 莫里斯在母亲的一张照片上停留了很久，她漂亮，微笑着，显得很快乐，旁边的说明文字：“七月，于图盖，大沙丘” 他继续翻看。保罗领圣体，第一艘420号帆船，祖母过生日……他又翻回到笑眯眯的马莉埃尔那一幅，他看了一会后，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揭下来，装进了口袋。 46.勒凯努瓦家·父母的房间·晚上 在母亲的流妆台旁边，莫里斯兴奋地揭开了一件物品的包装。他将它放在梳妆台上。这是一幅小巧的、红绒镶边的画，上面是一只母鹿，带着两只玻璃球似的眼睛，荧光色的毛皮，鹿的身后是一片森林。莫里斯后退了一些，欣常了片刻，满意地出了房间。 47.勒凯努瓦家男孩子们的房间·夜晚 莫里斯和皮埃尔睡在他们那只有两张小床的房间，他们将衣服整齐地摆放在椅子上。他们在看书。勒凯努瓦夫人进来。 勒凯努瓦夫人亲切地：睡吧，孩子们。 皮埃尔放下书，关闭了床头灯。母亲吻了他。 莫里斯仔细地在书中做记号。 母亲走过来。勒凯努瓦夫人：噢！《舒维茨医生》。这是一位生活经历与众不同而又非常勇敢的人。 莫里斯点头表示赞同。母亲俯身吻他。 勒凯努瓦夫人：谢谢你的礼物，真漂亮。晚安。 莫里斯将头埋在母亲的颈下。他闻着她的香气，良久地吻她。勒凯努瓦夫人亲切地笑了，站起身，熄掉了电灯。 勒凯努瓦夫人：好好睡吧，孩子们。 48.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这是星期天，天气晴朗。勒凯努瓦的儿子们在整修“420之春”。 有几个孩子将船帆展开。他们想对它进行改造…… 勒凯努瓦先生在给莫里斯讲解帆船的基础课。儿子很入迷。女孩们坐在草地上观看。 勒凯努瓦先生：这个，是…… 莫里斯：防倾板。 勒凯努瓦先生：这个呢？ 莫里斯：舵柄。 勒凯努瓦先生的肩膀习惯地动了一下：这呢？ 莫里斯同样有动肩膀的怪癖：舵板！还有这个，是三角帆的下后角索。 勒凯努瓦先生：好。出发必须带……？ 莫里斯：救生衣！ 两个女孩为每一个回答鼓掌。 贝尔纳黛特：好，现在我们玩吧！ 莫里斯欣喜若狂。 勒凯努瓦夫人手拿一个托盘从屋里出来，祖母在她的旁边。 勒凯努瓦夫人：告诉我，劳动者们，一大杯桔子水会使你们高兴吗？ 众：会的！ 莫里斯跑去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树荫下。 莫里斯：给，奶奶…… 祖母：谢谢，孩子，你真懂事！ 勒凯努瓦夫人给大家倒桔子水。祖母轻轻拍着莫里斯的下巴。 勒凯努瓦夫人：一块小蛋糕…… 贝尔纳黛特：来，我们去玩！我和莫里斯为一伙！ 保罗：不行，这次他和我们一起玩。 勒凯努瓦夫人：噢，你最大。 他们跑去玩一种很老的槌球游戏了。 祖母用安详的眼神望着莫里斯。 祖母：莫里斯使我想了小时候的让。认真而又乐于助人。这是个奇迹，他很快就适应了。 勒凯努瓦夫人：妈妈，你要是知道让和我起初是怎么过来的就好了…… 祖母拉起她的手：他和兄弟姐妹怎么样？ 勒凯努瓦夫人：他们爱他，他也爱他们。 祖母：他们不再提很多问题了吗？ 勒凯努瓦夫人：不提了。他们完全相信是收养。这是一个使我们付出了代价的谎言，因为没有别的办法！ 祖母随和地：出于好心的谎话！ 勒凯努瓦夫人：宽容贝尔纳黛特，这是莫里斯和让想到的主意。 祖母：太好了！ 勒凯努瓦夫人眼中含着泪水：你要是知道我祈祷…… 祖母：我知道，我知道，你真有勇气！ 莫里斯和兄弟姐妹天真嬉戏的画面。 49.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在晚些时候。祖母在客厅的一隅。 祖母：莫里斯，到这儿来！ 她打开装得满满的手提包，这个包与莫莫以前偷过的很相似的。手提包里有一个小盒。 祖母：你的兄弟姐妹都有一个圣牌和一根项链。我还没能给你。现在，木已成舟，我的苦恼可以补偿了。 莫里斯打开盒子，无声地欣赏着十字架和金项链。 莫里斯：谢谢奶奶！ 50.皮埃尔和莫里斯的房间·夜晚 黑暗中的房间，两个孩子在睡觉，只有门下有一丝光线。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门开了。勒凯努瓦夫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关上窗户，给皮埃尔往上拉了拉被子，捡起从椅子上掉下来的一件衣服。她走近莫里斯的床，确信他已入睡，才悄悄地离开。走廊里的灯光熄灭了。 镜头移近莫里斯的脸，他睁着眼睛，大滴的眼泪缓缓流到他的脸上。 51.圣母磨坊街·白天 一辆挤满人的出租车在格罗塞耶家的小楼前停下，车顶上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格罗塞耶夫人下车，后面跟着吉斯莱娜、罗丝莱娜和托托。全家人都穿了最漂亮的衣服。 格罗塞耶夫人浓妆艳抹，连衣裙的领口开得很低。司机将行李箱打开了，里面装满了超级市场的大包。 全家人围着这些包忙碌着。 阿迈与妻子在店前观看这个场面，他脸色显得阴沉沉的。 阿迈：格罗塞耶一家在钱里打滚了。这怎么会呢？他们一定是把莫莫卖了！ 阿迈的妻子：别说粗话！ 格罗塞耶夫人很会装样子。她从她的带光泽的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钞票。 格罗塞耶夫人：别忘了明天下午一点半接我去电影院。 司机：他们还在放映《野蛮与美丽》您已经看过了！ 格罗塞耶夫人：我还看，我喜欢野人！再说，上次有人老是说话，我最讨厌有人在看电影时说个没完！ 阿迈：你瞧这个懒婆娘。她现在坐出租车去超级市场了！而且还敢和司机叫唤！ 格罗塞耶夫人一边放声大笑，一边将头发甩向脑后。 阿迈的妻子：她那副俗气的样儿…… 吉斯莱娜远远看见了拉什，朝他做了一个小手势。他的脸上露出了喜色，正准备奔向他唯一喜爱的人，却一把被父亲拉住。 阿迈：我不许你和格罗塞耶那个小丫头玩！ 52.教理课堂·白天 一伙孩子虔诚地听奥贝尔日神甫讲课。其中有贝尔纳黛特、皮埃尔和莫里斯，而莫里斯似乎有些走神。 奥贝尔日：当他到达耶路撒冷，全城沸腾。可他是谁呢？有人问。人群回答：“这是先知耶稣……” 皮埃尔起立，低声与神甫说话。 奥贝尔日：怎么啦，孩子？ 神甫听他说完，朝莫里斯转过身。 奥贝尔日：你不舒服，莫里斯？ 莫里斯：我肚子痛。 奥贝尔日：要回家吗？ 莫里斯：是，我想回家。 奥贝尔日：要你弟弟送你吗？ 莫里斯虚伪地：不用，自己会好的。我宁愿他听课，这样我还能补上课。 奥贝尔日：你肯定能好吗？你要自己回家？ 莫里斯：肯定，我估计没多大的问题。 莫里斯捂着肚子，紧皱着面部慢慢地往外走去。贝尔纳黛特暗暗地观察着他。 53.巴波姆街道·白天 莫里斯在街角拐弯。他迈起步伐，吹着口哨…… 54.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正往壁橱里放一只盘子，她的神情有些忧虑。突然，她停下来。 勒凯努瓦夫人提高嗓门：马丽一泰雷斯，你把那些金属杯和酒杯放到哪去了？ 马丽一泰雷斯总是拖着长声：还在那儿吧，夫人，我没有动过。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地：怎么搞得，马丽一泰雷斯，就是因为这没有，我才问你的。 马丽一泰雷斯站到门下，双手在围裙上擦着。 马丽一泰雷斯：我没有动过，夫人，我发誓！ 勒凯努瓦夫人：别发誓，马丽一泰雷斯！ 她重新往壁橱里看了看，愣了一刻，然后犹豫着转过身，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勒凯努瓦夫人：这没什么，马丽一泰雷斯，好了，我现在才想起来了。是我放的那些杯子。你去把餐具洗完吧。 马丽一泰雷斯转身去了，她的脚步显得沉重。 马丽一泰雷斯：好，我宁愿如此！ 镜头停在勒凯努瓦夫人身上，她紧蹙着眉头，关上了壁橱。 55.阿迈的杂货店·白天 店里传出吼叫声和阿拉伯语的骂人声。阿迈拖着痛哭流涕的儿子走出店铺。看得出来，拉什的头发已染成了淡金黄色。 56.格罗塞耶家·白天 擦过粉、烫过发的格罗塞耶夫人将因受惊而缩成一团的吉斯莱娜抱在怀里。 格罗塞耶夫人：别叫唤了！给拉什染发真是疯了！也不想想这对他合适吗？！ 镜头展现出愤怒得发狂的阿迈和他的儿子拉什，他由于淡金黄色的头发而十分宭迫。 阿迈：好，我告诉你，如果她不把他像以前那样改过来，我就控告！ 格罗塞耶夫人对吉斯莱娜说：既然他爸喜次那样，我的小宝贝，你就再把他变成阿拉伯人的样子好了。 吉斯莱娜吮着手指，微笑着点点头。 吉斯莱娜小声而腼腆地：我没有黑颜色。 阿迈：是的，我宁愿他是阿拉伯人的样子！并且越快越好！ 罗丝莱娜和男友米利埃尔当着拉什的面拥抱起来。 罗丝莱娜：拉什这孩子挺可爱！ 拉什的脸上露出了光彩。 阿迈：好，好，行了，行了！ 他向这套经过了一些装修的房屋扫了一眼。起居室的长沙发，里维埃拉的彩色石印画，新的彩色电视机和电视柜……在一个角落里，阿迈发现了电话机。 阿迈：嚯，你们的日子真火红啊！少了一张嘴，真见成效呀！ 格罗塞耶夫人不满地：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迈：我是想说，我在店里往后可经常看到你了。 格罗塞耶：不，我是去超级市场，那更方便！ 阿迈：忘恩负义，你们这些人全忘恩负义！这里唯一的好人，是莫莫，可是他走了。 格罗塞耶夫人倒在椅子上，歇斯底里般地嚎哭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我的莫莫！…… 女儿们急得围着母亲团团转。 罗丝莱娜：你走吧，阿迈！你没看见你让她伤心了？ 阿迈很高兴地以为到达了目的：装腔作势！ 格罗塞耶夫人还是缓过一些气来。 格罗塞耶夫人：别担心，你这个混蛋。我的弗兰克不会饶你的，会臭揍你的……把他连同他的金发崽子都给我赶出去！ 阿迈带着拉什往外溜。 阿迈：装腔作势，装腔作势！我们走了…… 57.勒凯努瓦家莫里斯的房间·白天 莫里斯伏在桌上专心地做功课。勒凯努瓦夫人进屋。 勒凯努瓦夫人：你做完作业了吗？ 莫里斯：没有，我在重抄数学作业呢。 勒凯努瓦夫人：告诉我，莫里斯，我在你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你的项链和十字架。那儿不是放这些东西的地方。你的抽屉里一定还有地方可以放…… 莫里斯埋头写字。 勒凯努瓦夫人温和地：那里还有一大笔钱。 莫里斯的脸微微发红：那是我以前存的。 勒凯努瓦夫人：你存得真够多的。 莫里斯低着头：我在格罗塞耶家什么钱也不花。他们很穷。 勒凯努瓦夫人在莫里斯的对面坐下。 勒凯努瓦夫人：你如果愿意，我们跟爸爸谈谈这事。不过，也许最好是把钱存到储蓄所。 莫里斯站起来，眼睛始终看着笔记本。 莫里斯生硬地：我宁愿自己保存！ 勒凯努瓦夫人温柔地：随你便，莫里斯，不过要想一想。你的兄弟姐妹们都有存折，很方便。我们以后再谈。 勒凯努瓦夫人走出房间。莫里斯装模作样坐下继续写字。等到楼悌上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他起身锁上房门，从枕头套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它里面有一叠钞票，还有他的项链和圣牌以及勒凯努瓦夫人的相片。 莫里斯：蠢女人！ 58.圣一巴纳伯学校·白天 放学时分。莫里斯在人行道上行走。突然，他听见有人叫他：莫莫！ 莫里斯转身，发现米利翁在对面的人行道上，正朝他招手。莫里斯停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穿过街道。米利翁极为惊讶地看着他走近， 两兄弟相互用胳膊肘轻轻推搡、戏弄以示问候。 米利翁：喂。我差一点认不出你来。 莫里斯有些冷漠地：是我剪了头发。 米利翁不太相信地：是的，也许是的。 他们开始沿街走着。 莫里斯：大家身体好吗？ 米利翁：好，全家拥抱你。 莫里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哎……你有了一件新茄克衫？ 米利翁：是呀，不错吧，嗯？ 莫里斯：是的，很合身。 米利翁：我们买的！ 莫里斯吃惊地：买的？……（沉默）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米利翁没抬头地说：你知道……勒凯努瓦一家没有给那么多……（抬头瞧莫里斯）我们没钱了！ 莫里斯突然驻足，坐在花园的矮墙上。 米利翁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接着也坐下来，容莫里斯想一想。 米利翁：你没有主意吗？ 59.格罗塞耶家·白天 在他们的大房间里，一家人围在打电话的格罗塞耶夫人的周围。弗兰克拿着备用听筒。格罗塞耶夫人摆弄着自己的一绺头发，并有意地做出了贵妇人的神气。米利翁站在母亲的身边。 格罗塞耶夫人：我是马尔塞勒·格罗塞耶……我早就想感谢勒凯努瓦先生，他免费为我们供电……啊，不，这真是太体贴了，您知道，生活越来越困难了……总之，我们非常想念莫莫。真让人难以置信。且不提他原来帮家里多大的忙……我们想念他…… 格罗塞耶夫人朝弗兰克转过身，他伸出两个手指。 格罗塞耶大人询问地：加两倍？ 弗兰克点头表示赞同。 格罗塞耶夫人坚决地：是的，至少比以前多两倍……这样才好，如果勒凯努瓦先生…… 60.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挂上电话。她显得有些神经质。她发现莫里斯坐在长沙发上，正浏览着小妹妹艾玛纽埃尔的画报。她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激动从他们面前走过。 刚才假装埋头看书的莫里斯抬起眼睛望着她离去，目光里透着几分嘲弄的神情。 艾玛纽埃尔（画外）：那里，那是什么呀？ 莫里斯：那是一件防寒皮大衣。 艾玛纽埃尔：那猫是什么啊？ 61.勒凯努瓦家·白天 在台阶上，勒凯努瓦先生与妻子交谈了几句。他手中提着那个不平常的小旅行包。 勒凯努瓦夫人不安地：让，你肯定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勒凯努瓦先生：玛莉埃尔，我们对此已经讨论了不下20次了……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似的：对，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勒凯努瓦先生穿过小花园，钻进汽车。站在楼上的一扇窗户旁边，观察着这一场面的莫里斯，放下了窗帘。 62.勒凯努瓦家餐厅·白天 英语老师坐在桌边，正在给莫里斯单独补课。天气很好。从室外传来鸟鸣和孩子们的嘻笑声。莫里斯跟着老师重复单词。老师操着纯正的英语，一板一眼；而莫里斯错误百出，而且抱着敷衍了事的态度。 念了一阵，老师不满地撅起了嘴，把一本书打开放到莫里斯的面前。 老师：好，我们看看做英译法练习的运气是否好一些。 老师说着，莫里斯写着。 老师：动物园。比得和苏珊去动物园……动物园动物多，有老虎和狮子…… 室外传来轻便摩托车驶来的声音，那声音逐渐加大，使人难以忍受了，莫里斯早已走了神，朝窗口望去。……突然，人们听到老师的声音。 老师：哎，莫里斯，你做梦哪？ 莫里斯仿佛从梦中醒来似的：是的！ 63.格罗塞耶家大房间·晚上 人们围在桌前打牌。他们赌得热火期天，一个个捧腹大笑，他们可能都喝醉了。桌上显眼地摆着一堆啤酒瓶。桌子中央，有一敞开口的旅行包，里面盛满了钞票。 格罗塞耶夫人一副快活的神情，站着用力挥着手，试图让大家安静下来。在她的对面。父亲紧紧抓住椅子以防摔倒。 格罗塞耶夫人：嘘……！这是我的！是我的！ 一家人稍微安静了一些。弗兰克懒散地躺在新的长沙上，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半导体收音机，不停地转动着频道旋纽，另一只手在裤裆里痛快地搔着痒。 格罗塞耶夫人装着严肃而不笑出来：在布朗热家，我要那个儿子！（哈哈大笑） 一家人歇斯底里般的笑声。只有父亲例外，他从自己的牌中抽出赌注，交给妻子。 格罗塞耶先生：他妈的，我这牌总也凑不成一家子！ 64.博区街拐角·白天 在两条街的拐角，放学回家的莫里斯和米利翁、拉比特兄弟以及伊莫尔兄弟商讨着什么。只见他把一些东西交给他们，好像他们都是以物易物。在他们身后，托托正用糖喂一条狗，他已经给狗脖子上系了一条带子代替皮带。 米利翁：有多少？ 莫莫：四个，外加糖罐。 伊莫尔：行，拿来看看！ 莫莫：你们别担心，还会有别的东西。告诉阿迈。好了，再见。 贝尔纳黛特背着书包出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莫里斯匆匆离开他的伙伴们，穿过街道，追上贝尔纳黛特。两人并肩走去。 贝尔纳黛特：你认识他们吗？ 莫里斯：认识！ 贝尔纳黛特：他们是圣母磨坊街的吧？ 莫里斯拖着长声地：是一的！ 贝尔纳黛特：我们不说“是一的”，他们是穷人吧？ 莫里斯：是一的，是穷人，那又怎么样？ 贝尔纳黛特：我不喜欢穷人！ 莫里斯扭头望着她。 莫里斯：好，你不喜欢穷人。 贝尔纳黛特固执地：不喜欢！ 莫里斯：可是，你也是穷人！ 贝尔纳黛特怀疑地耸了耸肩膀：怎么会？爸爸是电业局局长。 莫里斯：我爸爸是，你爸爸不是。 贝尔纳黛特：你真傻！ 莫里斯：你才傻呢。你还蒙在鼓里。我们俩是同一天出生的。 贝尔纳黛特一下子站住了，露出惊惶的神色。莫里斯直盯盯地看着她。 莫里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会说出去吗？ 65.勒凯努瓦家餐厅·黄昏 汤刚刚盛好，全家人都已入座。 勒凯努瓦夫人对丈夫说：小布雷蒙带她的未婚夫来过。我觉得他挺帅，他在里尔学医，刚毕业，他叫……谢尔曼。孩子们，趁热渴汤吧。 每个人都拿起了勺子，只有贝尔纳黛特用手摸着盘子边。 勒凯努瓦先生：谢尔曼……想必他是犹太人，对吗？ 勒凯努瓦夫人轻率地回答：想必你说得对，不管怎样，他很迷人。 贝尔纳黛特一边凝视着父亲，旋即又凝视着母亲，一边将盘子弄得倾斜了。就将汤淌到桌布上。 勒凯努瓦夫人：他们大概在开学时结婚。他们可能会在共和国街那套别致的小公寓定居。我真为她高兴。这个姑娘以前运气一直不大好。 忽然间，勒凯努瓦夫人发觉贝尔纳黛特的故意作法，她继续让汤流出来。贝尔纳黛特重新注视父亲，一会儿又注视母亲。谈话停止了。 目瞪口呆的勒凯努瓦夫妇望着贝尔纳黛特，稍顷，两人转身面面相觑。 贝尔纳黛特的目光没有离开他们。一时间安静极了。只听见一个人若无其事地吃着，这就是莫里斯。 勒凯努瓦夫妇又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明白了。艾玛纽埃尔被姐姐刚才的作为迷住了，她扔掉勺子，前仰后合地笑不个停，仿佛是在看电视上的喜剧片。 66.勒凯努瓦家·夜晚 勒凯努瓦家房屋的正面。除去一个窗户以外，所有窗户的灯光都熄灭了。那是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可见他们两人不知所措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67.舞蹈学校·白天 贝尔纳黛特和艾玛纽埃尔走出校门，她们头上的小发髻系得紧紧地，手中提着装衣服的包。艾玛纽埃尔还穿着紧身舞服。她们点头向伙伴们道别。 贝尔纳黛特：明天见！（对妹妹）你一个人回家吧，我得去走一走。 艾玛纽埃尔：妈妈会不高兴的！ 贝尔纳黛特：管你自己的事去吧！ 贝尔纳黛特转身去了，把惊讶不已的艾玛纽埃尔一个人留在人行道上。 68.格罗塞耶家·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坐在扶手椅里，往酒杯中放着小冰块。托托在她身后看电视，父亲伏在桌上打盹，弗兰克在扶手椅里一边打呵欠，一边玩着裤裆里的玩意儿。 格罗塞耶夫人：我们在里维埃拉（热那亚海湾的意大利沿海地带。——译注）或许更好，嗯，弗雷多！我可以喝上普鲁旺斯鱼汤呀。 格罗塞耶先生迷迷糊糊地醒了，嘴中嘟哝着什么。格罗塞耶夫人起身走向丈夫，同时用一只手撩起无吊带的乳罩。 格罗塞耶夫人：我们可以做一次小的蜜月旅行！你觉得怎么样？ 她紧紧靠在丈夫身上。 69.圣母磨坊街住宅的楼梯·白天 贝尔纳黛特缓慢但坚定地登上楼梯。她来到格罗塞耶家开向平台的门前，犹豫了片刻，然后轻轻地推开门，溜进屋内。 70.格罗塞耶家·白天 贝尔纳黛特蹑手蹑脚地在门厅里向前移动，从她的位置，可以看到客厅。她听见电视的声音，并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托托，他还在用糖喂着他的新伙伴。 客厅的另一边，贝尔纳黛特发现格罗塞耶大人正在丈夫身上摩来擦去，在他的脸上不停地吻着。她的手在丈夫的胸脯上摸着。她突然站了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瞧，又一个挨操的货！ 贝尔纳黛特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格罗塞耶夫人站到电视机跟前，骂起女播音员来。 格罗塞耶夫人：她把自己当作谁了？瞧她那颗腚一样的脑袋！ 托托像个自动木偶似的站起来，走到电视机前。他开始往屏幕上吐痰，这时，托托的拘叫了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你堵住了她的嘴，我的托托！……臭女人！ 格罗塞耶夫人也朝电视屏幕吐起痰来。贝尔纳黛特在角落里惊愕地注视着这一切。 弗兰克懒散地躺在长沙发上：我倒可以趴在她身上开炮！ 格罗塞耶夫人放下酒杯。突然间，她发现了在暗处的贝尔纳黛特。她凝视着贝尔纳黛特，嘴角上露出微笑。 格罗塞耶夫人低声地：弗雷多，你看见谁在那儿了吗？ 格罗塞耶先生伸长脖子，发现紧靠着墙的的尔纳黛特。格罗塞耶夫人走近贝尔纳黛特。 格罗塞耶夫人：你很漂亮，知道吗，头发也梳得很好。 格罗塞耶先生走近了：噢，真像罗丝莱娜。 格罗塞耶夫人：过来一点儿，我们不会吃你！ 贝尔纳黛特有些颤抖，身体贴墙贴得更紧了。 托托（画外）：这是谁呀？ 格罗塞耶夫人：是贝尔纳黛特呀，你的姐姐！ 格罗塞耶夫妇俩慢慢靠近贝尔纳黛特。她惊恐地望着他们，当他们离她还差不到50厘米时，她转身跑掉了。狗吠着追上去。 71.勒凯努瓦家莫里斯等的房间·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在关照莫里斯和皮埃尔做功课。孩子们挺乖。我们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勒凯努瓦夫人抬起头，听着上楼悌的脚步声。 勒凯努瓦夫人有些不安地：别摆弄你的钢笔了，马蒂厄。用点儿功。这并不复杂，当直接宾语在助动词前的时候，要注意配合；如果它在后面…… 勒凯努瓦夫人停止了说话。贝尔纳黛特从门前经过，连瞧都没有瞧他们一眼。我们听见她的房门“砰”地关上了。 勒凯努瓦夫人站起来，手里拿着书，来到走廊上。她迈着碎步往前走：目光落在贝尔纳黛特的房门上。 勒凯努瓦夫人试探地叫着：贝尔纳黛特？ 没有回答。她继续往前走。 勒凯努瓦夫人：贝尔纳黛特！ 没有回答。 勒凯努瓦夫人找到发作的借口：贝尔纳黛特。你什么时候把艾玛纽埃尔丢在街上，而且不告诉我？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贝尔纳黛特把门锁上了。 72.勒凯努瓦家贝尔纳黛特的房门外·夜晚 家中静悄悄的。在昏暗的光线中，勒凯努瓦夫妇像一对小偷，把耳朵贴在女儿紧闭的房门上。 勒凯努瓦夫人，用手捂着嘴，看着用一串钥匙试图把门打开的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低声地：贝尔纳黛特！我命令你立刻把门打开！ 勒凯努瓦先生试着另外一把钥匙。 勒凯努瓦先生的声音略微提高：贝尔纳黛特，快开门！ 勒凯努瓦夫人呻吟似的：让，我求求你轻轻地…… 穿着睡衣的莫里斯出现在他们身后。他们突然间发现了他，不由地紧靠在门上，像是做坏事被人抓住了一样。 莫里斯天真地问着：我可以帮你吗，爸爸？ 莫里斯走至门前。勒凯努瓦夫妇松了一口气，让在一旁。莫里斯把一把指甲刀插在锁眼里乱转。片刻功夫，门开了。目瞪口呆的父母什么也没敢说。 莫里斯转身走开了。 勒凯努瓦先生对妻子：我去跟她说。 他走进没有亮光的房间，随手将门带上。厘里即刻传出贝尔纳黛特发出的杀猪般的喊声，四壁被震得都在颤抖。 门又打开了，勒凯努瓦先生匆匆走出来。镜头停在勒凯努瓦夫妇身上，女儿的喊叫声使他们惊慌失措，浑身痉挛。 73.勒凯努瓦家客厅·白天 勒凯努瓦夫妇站在客厅里和一个人说话。根据那人的小箱子，我们可看出他是医生，约有30岁光景。 医生：目前，她不愿意和你们讲话，这不必惊慌。如果她能答理你们的小保姆，那已经很不错了。无论怎样，不应该惹她生气。 勒凯努瓦夫人目光茫然，点头附合着。 医生：她受到了刺激，需要休息，多多地休息。即使她吃得很少，也不要紧。让我担心的，是她的清洁癖。她经常洗澡吗？ 勒凯努瓦夫人仿怫是承认一种可耻的疾病：整天洗，大夫！ 医生：我给她开的药应该能使她精神放松了……（看了勒凯努瓦夫人一眼）我也给您点使精神略微松驰的药，以便帮助您度过这小小的难关。 74.勒凯努瓦家贝尔纳黛特的房间·白天 贝尔纳黛特，一副固执的样子，认真地把药片一个个压碎，然后站起身，将药粉撤进金鱼缸。她似乎得到了很大的乐趣。有人敲门。 马丽一泰雷斯（画外）：贝尔纳黛特，你可以开门，是我！ 贝尔纳黛特责问地：“我”是谁呀？…… 75.房门外·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目光茫然地站在门前。 马丽一泰雷斯竟怀疑起自已的名字来：我……是马丽一泰雷斯！ 76.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这是吃点心的时候。勒凯努瓦夫人切开香料蜜糖面包。马蒂厄吃着，想着；艾玛纽埃尔咕哝着。 艾玛纽埃尔：我要奶粥！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今天上午没有来得及做奶粥。你吃香料蜜糖面包吧。平常，你是喜欢吃的。 艾玛纽埃尔固执地：我想吃奶粥！ 像一阵风，马丽一泰雷斯从楼梯上跑下来。怀里抱着一包床单。 马丽一泰雷斯：哎呀，夫人，真没办法！她还让我给她换床单！从今天上午到现在，已经换了三次了！ 勒凯努瓦夫人面有难色，拉起孩子往花园走。 勒凯努瓦夫人：孩子们，到花园里去吃点心吧…… 马丽一泰雷斯一边在厨房里乱翻，一边烦人地大声唠叨着。 马丽一泰雷斯：她还想让我给她淋一个澡，而且，她只要喝奶！这样已经一个星期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另外，我不知道你们把她怎么了，反正她讨厌你们。 勒凯努瓦夫人激动地：马丽一泰雷斯，我请求你，别向我说你的想法。 马丽一泰雷斯转身准备离开厨房。 马丽一泰雷斯低声地：但是她挺喜欢我！ 77.勒凯努瓦家客厅·晚上 勒凯努瓦夫人显然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俯在长沙发上抽噎；而勒凯努瓦先生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 勒凯努瓦夫人自欺欺人地：她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呢？ 勒凯努瓦先生谨慎地：莫里斯，也许…… 勒凯努瓦夫人：莫里斯？……（沉默）这不可能。莫里斯连苍蝇都不会伤害！ 勒凯努瓦先生斜眼看着抽抽搭搭快成泪人的妻子。 勒凯努瓦夫人：她为什么这样讨厌我们？ 勒凯努瓦先生：马莉埃尔，你要尽快弄个明白。她一直生活在一个平静的、稳定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家庭里，我们尽力使她幸福。可是，突然间，她得知她来自那样一个……（语气充满仇恨）肮脏的环境，那些人无聊、卑鄙，那个母亲令人厌恶，兄弟姐妹一个比一个更没教养。圣母磨坊，这简直是一场恶梦。（他恢复了天主教徒的仁慈似的）我们应该用我们的温情和爱来感染她，我们要耐心。莫里斯安然地从那破屋子出来，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莫里斯在门后面听着，沉思着。 78.勒凯努瓦家餐厅·黃昏 全家人无声地在用餐，贝尔纳黛特的位子是空着的。唯有莫里斯敢于打破沉默：爸爸，不管怎样，星期天我不能陪你。格罗塞耶家请我去吃饭。 勒凯努瓦夫人几乎没透过气来，但保持着常态。 艾玛纽埃尔捧腹大笑：格罗塞耶，这名字像果酱。 其他人仍然埋头吃饭。 勒凯努瓦先生虚伪地：当然，莫里斯。早说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去那，就什么时候去。此外，我为你能跟我们说清这事而感到高兴。 79.勒凯努瓦夫妇的房间·夜晚 勒凯努瓦夫人身着睡衣，坐在床上，她的面容已无娇艳可言。她从床头柜上抓起两片药和水杯，像木偶似的用一口水将药吞下。 80.圣母磨房街·白天 莫里斯·勒凯努瓦迎着风，吹着口哨，步履轻松地在街上行走，手上还提着几包东西。 他在一个橱窗前停下，对着玻璃看了看自己。他解开衬衣的领扣，用手把头发搞乱，然后又上路了。 81.阿迈的店铺·白天 阿迈正在店前晒太阳。他突然发现了老朋友，他的脸顿时亮堂了，他叫嚷着站起身来。 阿迈仿佛不相信似的：莫莫！莫莫！我的小莫莫！ 阿迈将莫莫抱在怀里。 阿迈：啊，我真高兴，连你也想象不出来的。又看见你，我多么高兴啊！喂……（他放开莫莫）喂，拿个梨吃，甜极了。来，来…… 他将莫莫拉进店里。 82.阿迈的店铺·白天 阿迈：拉蒂发！来看看，是莫莫！噢。她一定会特别高兴的！噢，让我瞧瞧他多英俊！ 阿迈的妻子和儿子拉奇进来。他们显得很惊奇。拉奇转身跑到街上喊叫起来。 拉奇（画外）：莫莫回来啦！ 茛莫：你好吗，阿迈！ 阿迈：比以前好。不过，你知道吗，开始，我挺担心。这里的人都说，他们把你卖了。幸亏，靠拉比特，我得到了你的消息。噢，看上去，你生活得像个王子。噢，不，你变了，没说的，你变了！ 阿迈瞥上一眼莫里斯的包裹。 阿迈狡猾地：你给我带东西啦？ 莫里斯快活地：没有，这是我给家里带的礼物！不过，你别担心，我会给你一块金子。 阿迈：不是真的吧？（把莫里斯拉到一旁，远离妻子拉蒂发，悄声地）说到金子，那买汽车也该不成问题了。 莫里斯没有正眼看对方：你明白这是一个好主意。 阿迈：不过，他们要求得有些过分。我也就不以为然了。不管怎样，你会得到报酬。 莫里斯：好极了！ 从外面传来格罗塞耶夫人强有力的声音。 格罗塞耶夫人（画外）：莫莫！莫莫！…… 83.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远远可见格罗塞耶夫人身着睡衣在阳台上叫唤。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他在阿迈那儿干什么？他真的在寻思哪是他的家！ 84.阿迈的店铺·白天 莫里斯出现在橱窗前，他朝阳台上微微做了个手势。外面，圣母磨坊街的孩子们在欢迎他。家家户户都有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托托、拉奇和吉斯莱娜抓住他的茄克衫。他们推推搡搡，嬉笑打闹，从欢声笑语中可听出几句话来。 甲：噢，莫莫的脑袋！ 乙：你的头发是在牢房里剃成这样的吧！ 85.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格罗塞耶夫人一直在阳台上，罗丝莱娜也露面了。显然，她刚下床，上身几乎没穿衣服。 格罗塞耶夫人：你就好意思赤条条地站在阳台上！ 86.阿迈的店铺·白天 米利翁来到莫里斯跟前，他朝哥哥晃了一下头，示意他看母亲。 米利翁：快上去吧，不然，她要犯心脏病了。 莫里斯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朝住宅楼走去。 87.格罗塞耶家阳台·白天 阳台上，格罗塞耶夫人俨然是祝圣日的罗马教皇似的。 格罗塞耶夫人做作地：莫莫！莫莫！我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88.勒凯努瓦家花园·白天 阳光下，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 艾玛纽埃尔坐在一张小桌上玩一个布娃娃，布娃娃肮脏不堪，而且还缺一条腿。她抱起布娃娃亲吻。 在帆布躺椅上打盹的勒凯努瓦夫人睁开一只眼睛，她变得有些消瘦，显得烦躁和虚弱。她无意中看见女儿在舔布娃娃的脸。 勒凯努瓦夫人：这个讨厌的东西是什么？ 艾玛纽埃尔：这不是讨厌的东西，这是个小姑娘，莫里斯认识她，莫里斯把她送给我了！ 勒凯努瓦夫人：你呢，你给他东西啦？ 艾玛纽涘尔：是的。一个金头发的娃娃。 勒凯努瓦夫人：是你在圣诞节得到的那个？ 艾玛纽埃尔：是的！把她送给一个穷人家的小女孩是一件好事。 勒凯努瓦夫人强压怒火：马上把这个脏东西给我扔掉！ 艾玛纽埃尔：不！ 听见母亲减叫，别的孩子都转过头来。勒凯努瓦夫人忽然对自己发火感到后悔了。 89.勒凯努瓦家皮埃尔和莫里斯房间·白天 巴波姆的一个大伏天。 皮埃尔正在做手工。他用剪刀剪下几张饥饿不堪的黑人儿童的脸，然后把它们粘在一块木牌上，牌子上有几个醒目的大字“饥饿日”。 莫里斯匆匆走进房间，后面跟着马蒂厄和保罗。莫里斯迅速在五斗橱里拿了件东西。 保罗很兴奋地：你跟我们来吧，我们和几个朋友去游泳。 皮埃尔：不，我还没有做完手工。你们是去游泳池吗？ 保罗：不，我们到多尔河去游泳。 皮埃尔惊愕地：到多尔河？ 保罗：是的，离鸟岛很近。 90.鸟岛·白天 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鸟岛，禁止游泳”。 鸟岛不如说像一个堆垃圾的小山，草木很难在这里生长。在天空的背景上，映衬出一些吐着浓烟的工厂烟囱。 伊莫尔兄弟：噢，莫莫，我们到了！ 我们看见马蒂厄和托托一人抱着一个充满空气的汽车内胎。一边在混浊冒泡的泥浆中行进，一边次快地喊叫着。他俩周围，是拉比特兄弟和伊莫尔兄弟，米利翁和莫里斯。 大家纷纷脱衣裤，有的一丝不挂，有的穿着游泳裤，一个接一个跳入水中。托托的狗高兴地摇着尾巴。 陡峭的岸边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保罗，一个是身材苗条、肤色白晳、浓妆艳抹的罗丝莱娜。她试图解开乳罩的搭扣，而保罗笨手笨脚地往她的背上涂着防晒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拉比特兄弟中的老大躺在那里，似乎在睡觉。 罗丝莱娜对保罗说：这么说，你是莫莫的大哥啦。我吗，我是他以前的姐姐，叫罗丝莱娜。 大拉比特坐起来接话茬：她是大家的…… 罗丝莱娜厌烦地：他就会调皮捣蛋……这么说，我们还沾亲带故呢。哎，如果我把胸罩拿掉，你不介意吧？我乳房上有痣…… 保罗沉默不语。 大拉比特：使人惊讶的是，她舍不得脱下面的。 罗丝莱娜假装没听见。 在水里的孩子哈哈笑起来。 罗丝莱娜：真怪，我在城里从没有遇见过你。你没有穿游泳裤衩吗？ 保罗终于小声地开口了：穿了，穿了！ 保罗脱去衣服。 罗丝莱娜：你的皮肤还跟小孩子一样…… “插入镜头”——几瓶啤酒。 米利翁：黄啤酒！ 伊莫尔：是的！ 马蒂厄：吃什么点心呀？ 米利翁：喝啤酒！吃什么点心！ 托托：就是。 伊莫尔：这家伙准是醉了。 莫里斯在河中饶有兴趣地关注着这曲在河滩演唱的牧歌。尹莫尔兄弟将几瓶啤酒打开，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不约而同欢快地吹起了口哨。 由于兴奋，马蒂厄声嘶力竭地喊起哥哥的名字。 托托继续任他的狗撒欢。 气氛更加活跃起来，空酒瓶和垃圾堆上所有可抛掷的物品漫天飞舞。孩子们沉浸在非常次快的嬉戏之中。 91.勒凯努瓦家厨房/客厅·白天 在客厅里，勒凯努瓦先生愤怒得发狂，他面前站着头发潮湿的莫里斯和保罗。 勒凯努瓦先生：总之，你是老大，保罗……我不明白……没想到。带你的小弟弟去游泳，他还不会游泳，你得说说清楚。你，莫里斯，你脑子里都想了什么？！ 在厨房，勒凯努瓦夫人在给冻得嘴唇发紫的马蒂厄擦身，马蒂厄咯咯地笑个不停，尽管他盾棱处渗出了血。 勒凯努瓦夫人：让！马蒂厄受伤了！ 莫里斯在客厅里回答：那没什么！ 勒凯努瓦先生站到莫里斯跟前。 勒凯努瓦先生：从什么时候起，你当医生了！ 勒凯努瓦夫人贴近马蒂厄的脸。 勒凯努瓦夫人对马蒂厄叫着：喘气！ 马蒂厄张开嘴，微微喘出一口气。勒凯努瓦夫人不满地撅了一下嘴。 勒凯努瓦夫人：再喘气！ 马蒂厄喘出第二口气。勒凯努瓦夫人起身，站到客厅的门前。 勒凯努瓦夫人：让！ 她没有出声，只是嘴动了几下，意思是：“他们喝酒了！” 勒凯努瓦先生朝保罗和莫里斯转过身。 勒凯努扎先生：回到你们的房间去！洗个澡！ 保罗轻快地回答：我们刚刚洗过！ 勒凯努瓦先生懊丧得无言以对。 男孩子们开心地离开客厅。 92.勒凯努瓦家门厅·白天 门铃响了。 勒凯努瓦先生开门，来人是打扮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放荡的罗丝莱娜。她朝勒凯努瓦先生露出撩人的笑脸。 罗丝莱娜：你好！ 勒凯努瓦先生：你好。 罗丝莱娜：你认不出我了吗？我是罗丝莱娜，莫莫以前的姐姐！ 勒凯努瓦先生：认得出，完全认得出。我认出你了，可是莫里斯不在家。 罗丝莱娜：噢，我不是来看莫里斯的。我来看保罗。我想去看电影。 勒凯努瓦先生困窘地：保罗也不在家。 罗丝莱娜不假思索地：噢，没关系，我是来碰碰运气。就请你跟他说我来过。再见。 说罢，她转头就走，边走边扭动着臀部。她松手让小挂包掉在地上。她弯腰拾包的时候，有意露出屁股让勒凯努瓦先生欣赏。 勒凯努瓦先生木然地站在门槛上。 罗丝莱娜向他转过身来。 罗丝莱娜：你看准方向啦，是正南，不对吗？…… 93.贝尔纳黛特的房间·晚上 贝尔纳黛特用一支铅笔轻轻地在金鱼缸里搅动。有两条鱼肚皮朝上漂浮在水面。 有人敲门。 马丽一泰雷斯的声音：贝尔纳黛特！开门，是马丽一泰雷斯！ 贝尔纳黛特过去拔掉插销，然后匆忙躺到床上。 门开了，莫里斯端着盛有一杯牛奶的托盘走进来。他继续模仿马丽一泰雷斯的声音：瞧。你的牛奶来了，我的小贝尔纳黛特！ 贝尔纳黛特用毯子蒙住头。 贝尔纳黛特狂怒地：笨蛋！你和你母亲一样笨！ 莫里斯像闪电一般不加思索地：说到母亲，我去了圣母磨坊街，你母亲问你好呢。 贝尔纳黛特钻出毯子。 贝尔纳黛特：那不是我家！他们难看，他们肮脏，他们是穷人，是傻瓜！那不是我家！ 莫里斯：别这么说！你生病了。你母亲很悲伤。何况，你病好了以后，你可以住到那儿去。她为你准备了一个房间，一个漂亮的小房间！ 贝尔纳黛特抓起摆在床头柜上的圣一贝尔纳黛特的雕像朝莫里斯脸上扔去。莫里斯闪身躲过，却自得地、开心地走出房间。 94.勒凯努瓦家·白天 皮埃尔正在钢琴上做音阶练习。他听见从厨房传出喊叫声，便离开钢琴走过去细听。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你的父母，你想到过他们吗？…… 马丽一泰雷斯好像在哭泣着…… 勒凯努瓦夫人（画外）：我待你像家里人一样。我把孩子们托付给你……可是你，马丽一泰雷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马丽一泰雷斯（画外）：可是，夫人…… 镜头映出厨房。勒凯努瓦夫人在跟马丽一泰雷斯说话，后者坐在凳子上流泪。 勒凯努瓦夫人：说到底，马丽一泰雷斯，你怎么能够五个月了还不告诉我真相？我早看出你的肚子变大了！ 马丽一泰雷斯痛哭流涕地：我向您发誓，夫人，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睡过觉！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不要发誓，我求你！ 马丽一泰雷斯：可是，夫人……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仔细想一想！你一定和哪个男孩子出去过一次？…… 马丽一泰雷斯：没有，我向您发誓，夫人，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出去过。我从不和男孩子出去的。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不要发誓！ 勒凯努瓦夫人试图使声音平静下来。 勒凯努瓦夫人：马丽一泰雷斯，你哪天晚上去过酒吧？ 马丽一泰雷斯：没有，我向您发誓我从不去酒吧！ 勒凯努瓦夫人吼叫起来：别再发誓了！马丽一泰雷斯，也许他们把你灌醉了…… 马丽一泰雷斯却受惊地：您别喊！我从不喝酒。 勒凯努瓦夫人不禁抓着自己的头发仍是怀疑地：说到底，马丽一泰雷斯，这不可能！ 马丽一泰雷斯：夫人，我向您发誓，我怀了孩子，这是肯定的，不过，我从没有和一个男孩子睡过觉。 勒凯努瓦夫人喝了一杯水后说：好。马丽一泰雷斯，回你家去吧。我本来已经够烦恼的了，不能像这样再忍受你的谎言了！ 马丽一泰雷斯打开门，抽噎着拖着脚步从皮埃尔面前走过。皮埃尔那纯洁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笑容。勒凯努瓦夫人喝下第二杯水。 皮埃尔：妈妈，您为什么喊？她也许没有说谎！她也许像圣母一玛利亚一样…… 勒凯努瓦夫人失去了冷静：听着，你，行了！ 她倒在马丽一泰雷斯坐过的凳子上。 皮埃尔和蔼地：妈妈，我不是想让你伤心。（他跪在母亲身旁） 勒凯努瓦夫人凄然泪下：我知道。我累了，皮埃尔，你明白。太累，太累了。我不应该遭这个罪。 她用手捂着脸哭起来。 皮埃尔却书生气十足地：说来说去，妈妈，应该学会忍受痛苦。上帝在考验我们，基督也曾为我们而在十字架上受苦。生活并不是一条宁静的长河。 勒凯努瓦夫人吃惊地抬起了头。 95.空地·白天 高高的茅草在晃动。草丛中露出罗丝莱娜和保罗的脑袋，他们的头发乱蓬蓬的。他们刚刚做完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罗丝莱娜：噢，今天是星期几？ 保罗答非所问而狂喜地：五点了。 他像一只小狗似的跃到她身上，没头没脑地一阵狂吻。 罗丝莱娜：我的大宝贝，你真可爱。 保罗：再干一次！ 罗丝莱娜：我受不了了。再说，这里很不舒服，我身上到处都粘上了小树枝。遗憾的是你没有汽车。你不能用你爸爸的汽车吗？ 保罗：可是我没有驾驶执照。 罗丝莱娜：那不要紧。谁也没有。 他将她翻转成仰卧。他们隐没在草丛中。 保罗（画外）：再来一次！ 罗丝莱娜（画外）：好吧，但这是最后一次。 96.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勒凯努瓦夫人走进厨房，后面跟着莫里斯和皮埃尔，他们分别抱着几个包裹。勒凯努瓦夫人还拿着风雨衣和帽子。艾玛纽埃尔在吃点心。 勒凯努瓦夫人有些气喘吁吁地：怎么样，马丽一泰雷斯？你照顾贝尔纳黛特了吗？ 马丽一泰雷斯手里拿着抹布，面无表情。 马丽一泰雷斯：她去散步了！ 勒凯努瓦夫人神经质地：散步？怎么回事，散步？ 莫里斯打开冰箱，自斟了一杯桔子水。 艾玛纽埃尔：是的，甚至还带着她的背包，里面装了点心。 97.火车车厢·白天 这是一个普通车厢。贝尔纳黛特一副冬天的装束：无边软帽、手套……，她茫然凝视着车窗外面。 査票员的声音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查票员：你的票，孩子！ 贝尔纳黛特：我没有票。 查票员：那你的父母在哪里？ 贝尔纳黛特无表情地：我没有父母，我是孤儿！ 98.警察分局·晚上 贝尔纳黛特心不在焉地喝着一杯奶，身旁放着她的背包。三个人背对摄影机，向她弓着身子，他们是勒凯努瓦夫妇和奥贝尔日神甫。一个警官站在旁边。 警官：这是您的女儿吗？ 勒凯努瓦先生：是的，是的！ 贝尔纳黛特木然地：这不是我的父母。 特写镜头——沮丧的父母。勒凯努瓦夫人戴着一副大黑眼镜。调解人奥贝尔日神甫尴尬而又甜甜地向警官笑了笑。 奥贝尔日神甫：她累了。（跪在贝尔纳黛特面前）好啦，好啦，贝尔纳黛特…… 99.勒凯努瓦家餐厅·夜晚 这是父母亲不在场的聚会。 厨房的门开了，一股浓烟冒出来。莫里斯端着一盘油煎鸡蛋薄饼，马丽一泰雷斯和保罗两人端着一个平底锅走出来。 马丽一泰雷斯：你们这些馋鬼为了吃鸡蛋煎饼，把我的厨房搅乱得一团糟！慢一点，你那样弄不行……当心！住手吧！ 艾玛纽埃尔跪在椅子上，用餐刀敲打盘子。 艾玛纽埃尔：还要！还要！还要！ 马丽一泰雷斯：告诉你，我已经烙了34个了！做完了！ 马蒂厄狼吞虎咽，满脸粘的都是糖。唯独皮埃尔面无表情，平静地吃着。 皮埃尔：妈妈会发火的！这是狂欢节最后一天吃的甜食，可现在才六月份！ 突然，汽车的灯光掠过房间。他们纷纷扑向窗口。 马丽一泰雷斯：啊…… 只见勒凯努瓦夫妇、贝尔纳黛特和奥贝尔日神甫走下汽车。 马蒂厄有点失望：哎呀，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她。 保罗开心地：这是一个奇迹！ 莫里斯：他们甚至带了圣灵去帮他们的忙。 除了皮埃尔，大家都笑起来。 皮埃尔：请你们仁慈一些！ 艾玛纽埃尔注视贝尔纳黛特：贝尔纳黛特真脏！ 马丽一泰雷斯：谁又该洗衣服了？ 众人模仿她的语气：是马丽一泰雷斯！ 100.勒凯努瓦家客厅·晚上 勒凯努瓦夫妇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勒凯努瓦夫人仍然載着她的黑眼镜。 女播音员：弗朗索瓦·莫里亚克曾说过：“尽管一个孩子在精神或生理遗传上有这样的缺陷，可是遗传又是什么呢？”今天晚上，蒙代教授和他的客人们将在辩论中回答这个基本问题…… 勒凯努瓦先生站起来去关电视机。 保罗出现在走廊里。 保罗（画外）：等一等我，我就来！ 勒凯努瓦先生坚决而冷静地：保罗，请你过来两分钟。 保罗进客厅。 勒凯努瓦先生：你要做什么去？ 保罗：我想和几个朋友出去。 勒凯努瓦先生：怎么，你就这样出去？ 保罗：是的，到年底了，我可以去看电影。我16岁了。 在丈夫和儿子交谈时，勒凯努瓦夫人保持着沉默，并且用手绢扇着风。 勒凯努瓦先生：你这是怎么了，突然间……你至少应该跟你妈妈讲一下呀。 勒凯努瓦夫人将手绢拿到嘴前，朝丈夫示意“不必”。 勒凯努瓦先生：让我看看你的手腕。干吗这样心血来潮？ 保罗：这是护腕！ 勒凯努瓦先生：这有什么用？ 保罗：这有助于我驾驶越野摩托车。 勒凯努瓦先生：你说的摩托车在哪呢？ 保罗辩解地：我正准备在假期打工挣些钱，加上我的存款，用这些钱买一辆呢。 勒凯努瓦先生：那你在普舒龙狭谷的培训班呢？ 保罗：我不去了。 父亲站起身，勒凯努瓦夫人也站起来朝小酒柜走去。 勒凯努瓦先生试图保持冷静地：不管怎样，保罗，你是胡说八道…… 保罗：他妈的，不管怎样我都16岁了！ 勒凯努瓦先生：你也许16岁了，不过，你应该仍然要懂礼貌。 保罗：我还懂礼貌，爸爸。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我们以后冷静地讨论这个问题。先别急，等一等再说。 保罗：这太过分了！ 他转身出去了。 勒凯努瓦夫人在酒柜前倒了满满一杯美国酒。她一饮而尽。勒凯努瓦先生却静静地观察着她，神情有些惶惑不安。 勒凯努瓦先生：听着，玛莉埃尔，你太累了。你明天就带着贝尔纳黛特和马丽泰雷斯动身去杜盖。等孩子们考试结束，我就带他们去找你。 勒凯努瓦夫人又自斟了一杯酒。她坐下后，又将酒一口喝光。勒凯努瓦先生走到她身旁，从她手里夺下酒杯，放在茶几上。 勒凯努瓦先生：玛莉埃尔，你知道吗，你此刻非常漂亮…… 他摘下妻子的黑眼镜，勒凯努瓦夫人呆呆地望着丈夫。 勒凯努瓦先生对妻子只是色迷迷地笑着。 101.勒凯努瓦家男孩子们的房间·白天 马丽一泰雷斯挺着大肚子帮助始终戴着黑眼镜的勒凯努瓦夫人收拾行李。床上有两个打开的手提箱。 勒凯努瓦夫人烦躁地从衣橱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马丽一泰雷斯。 马丽一泰雷斯：夫人，您要去海滨，带滑雪服做什么？ 勒凯努瓦夫人：听着，马丽一泰雷斯。我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没有看见我的那包卡朗巴水果糖吗？ 马丽一泰雷斯：嗯？…… 102.勒凯努瓦家厨房·白天 大家在吃饭。餐具摆得很简单。领带歪到一边的勒凯努瓦先生将一个平底锅摆到餐桌上，锅里是一盒蒸饺。艾玛纽埃尔尝了一口便哭起来。 勒凯努瓦先生：又怎么啦？ 艾玛纽埃尔：我不喜欢吃。我宁愿吃妈妈做的！ 保罗吃得津津有味：都一样，我甚至觉得这更好吃！ 皮埃尔：想一想那些什么东西也吃不到的人吧！ 莫里斯：他们多么有运气！ 除了勒凯努瓦先生，大家都哄笑起来。 勒凯努瓦先生：够了！ 马蒂厄站起身来，他感到恶心。 勒凯努瓦先生不耐烦地：你到哪儿去？ 马蒂厄：我去弄一片番茄酱面包。 103.勒凱努瓦家花园/车棚·白天 艾玛纽埃尔在花园里哭泣。勒凯努瓦先生下班归来，腋下夹着公文包，走到她身边。 勒凯努瓦先生：又怎么啦？ 艾玛纽埃尔：他们不愿意跟我玩儿！ 勒凯努瓦先生：你的哥哥们在哪里？ 艾玛纽埃尔呜咽着：和他们的朋友在车棚里。他们闻着糊糊（一种厚味而很辣的糊状食物——译者注）。 勒凯努瓦先生：他们闻糊糊！ 父亲大光其火，打开车棚的门。只见莫里斯、保罗、米利翁、托托以及拉比特和伊莫尔兄弟都在那里，他们坐在地上，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一锅糊糊在他们手中传递着。 托托：我要！我要！ 勒凯努瓦先生：这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 保罗的脑袋从那锅糊糊中抬起来。 保罗高兴地喊着：今天星期一，吃饺子！现在肚子饿了，便先找来糊糊！ 104.勒凯努瓦家花园·傍晚 在灯光照射的台阶前，勒凯努瓦先生装完了车。把车顶上的调紧装置固定好，又査看了420帆船与拖车的连接情况，然后关上车门，踏上家门的台阶。 大门在他进去后关上了，外面的灯和门厅里的灯也相继熄灭。 镜头停在门上。 105.格罗塞耶家·夜晚 莫里斯将一杯汽酒一饮而尽。他已有几分醉意，格罗塞耶家的其他人，从小到大，也都有些飘飘然。 格罗塞耶夫人：好啦，托托。照这样……莫莫，再给我们学一学勒凯努瓦爸爸的样子！ 莫里斯模仿其父的神气：现在，你可以喝了，艾玛纽埃尔。如果你刚喝完热汤就喝冷饮料，你牙齿上的珐琅就会蹦掉。 众人捧腹大笑， 米利翁：噢，木偶戏！ 弗兰克在椅子摇晃着身子：那勒凯努瓦妈妈呢，她能引起性欲吗？ 莫里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 莫里斯：那你妈妈呢？…… 格里塞耶全家，包括母亲在内，发出歇斯底里般的笑声。 106.格罗塞耶家客厅·夜晚 还是刚才那些人，或多或少都醉倒在桌边了。莫里斯坐在米利翁的旁边。 莫里斯：明天，我们动身去海边住上一个月。 格罗塞耶夫人抬起头：到海边住一个月？他妈的，他们喝醉了，这些傻瓜！明年……尽管杜盖那儿的天气凉快，我更喜欢里维埃拉。 莫里斯认真地：没问题，我保证明年你一定能到那儿去度假。 格罗塞耶夫人：你真是个宝贝，我的莫莫！ 她比平日更加严重地晃动着身子，艰难地站起来。 格罗塞耶夫人：他妈的。她有一个保姆！我累死了，我得去睡觉了！（扫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明天再收拾！ 她朝卧室走去。 格罗塞耶夫人：莫莫，你在这睡觉吗？ 莫里斯环视杂乱无章的屋子。 莫里斯：不，我回去。 107.格罗塞耶家·夜晚 莫里斯出门，他把手插在口袋里，心满意足地离去。 108.阿迈的店铺·夜晚 莫里斯走进阿迈尚未关门的店铺。阿迈一边算帐，一边喝着薄荷茶。 阿迈：你好，兄弟。怎么样？想喝一杯薄荷茶吗？ 莫里斯：不喝了，我得回家。明天早上，我们要早走。 阿迈：去哪里呀？ 莫里斯：度假！ 阿迈：去哪里度假？ 莫里斯：去杜盖。我奶奶在那儿有一所房子。好，再见，阿迈！ 阿迈羡慕地望着他：再见，度假愉快！ 109.圣母磨坊区·夜晚 一辆汽车在调头时，差一点撞到阿迈店铺外的货架。汽车嘎然而止，停在圣母磨坊低租金住房区。 这是勒凯努瓦的汽车，车子装得满满的，420帆船固定在拖车上。保罗手扶方向盘。车灯都亮着。罗丝莱娜与保罗接吻后从车上下来。 罗丝莱娜：晚安，亲爱的。别伤心，一个月不算长，我不洗澡，留着你的味儿…… 她走进住宅。汽车开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110.巴波姆街区·凌晨 莫里斯·勒凯努瓦独自在夜色中穿越巴波姆的街道。他在肉店的玻璃橱窗前停下来，整一整衣领，将蓬乱的头发捋齐，然后又平静地沿街走去。在不远的人行道上，两个巡逻的警察在裣查三个骑摩托车的阿飞的证件，事情严重了。 警察甲：好，行了，行了！这辆摩托的执照在哪里？ 阿飞甲：在家呢！ 警察甲：你把我们当傻瓜吗？ 阿飞甲：是的。 警察乙转身时发现了莫里斯。在他身后，另一个警察继续盘问那三个阿飞。 警察乙：这个时候，你在街上做什么？ 莫里斯：我刚才在父母家，我这是回我家！ 警察乙和气地：’你叫什么名字？ 莫里斯立刻予以回答：莫里斯·勒凯努瓦·格罗塞耶。 警察捧腹大笑：啊，这是个复合名字！你住在哪里？ 莫里斯：勒克莱克将军大街78号。 警察乙惊讶地：可那在城的另一头。你迷路了！ 莫里斯有礼貌地：不，不，我认识路。 警察乙：好啦，别在这里闲逛了！这里偏僻，不安全！快回家吧，走吧…… 莫里斯：是的，谢谢……晚安，警察先生！ 警察乙：晚安，小伙子！ 莫里斯迈着轻松的步子走远了，渐渐消考在夜色中。 一警察（画外）：好啦，小丑们，执照在哪里呢？ 111.海边平房·白天 在海边一栋带游廊的平房的平台上，一女人背对镜头，坐在扶手椅里，她一边安稳地呷着一杯白兰地酒，一边听着歌曲。是一女歌唱家在喊叫似的唱：“当心，在巴黎发怒的肘候，总要出乱子，第二天，就是战争……” 这女人是若塞特。她注视着大海，她显得泰然、快活，嘴角上挂着一丝洋洋自得的微笑。 她慢慢转过头……马维亚尔医生坐在扶手椅里，腿上盖着一条毯子，表现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可能是永远地喝醉了。 若塞特良久地看着他，然后把头转向大海。海水渐渐涌满了银幕。 （全剧终）
